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转头望去,原来两面岩壁上几乎同时冒出来两大波人,这些人手中拿着长短不一、样式各异的武器,嘴里‘嗷呜嗷呜’喊着乌泱泱的进攻口号,毫无章法地冲了下来,一看便知,正是亚当斯队长所担心的劫匪。
一开始,我还以为埋伏在山上准备偷袭的匪徒见我们久立不动,便索性直接起了攻击,但当看到劫匪一边狂奔、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已经猜到了大概,随后就看到奥索卡和斯科特的身影,他俩不慌不忙地跟在匪徒身后,仿似两只驱赶猎物的猎犬。
葛莱蒂丝公主难得见到如此情形,菲尔的严令亦被她忘之脑后,只见她向克劳德特兴奋不已地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往队伍前面跑。
腓力四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制止,只好冲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意、欲言又止,我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冲那两个已经兴奋莫名的家伙,大声道:“克劳德特,你忘记家里还有要事了吗?公主殿下若是轻易涉险,违反与菲尔的约定,他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闻言,克劳德特嘿嘿干笑一声,立即停了下来。葛莱蒂丝公主策马向前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接着,回过头来气恼地看了看我,又‘恶狠狠’地瞅了腓力四世一眼,随后没好气地说:“哼,谁说我要去前面了?我只是想让马儿活动活动腿脚罢了。”
我从善如流,并未拆穿她,腓力四世更是不敢多一言,其实,我在心中早已笑惨了,谁敢相信一向以英明果断、令行禁止而闻名的法兰西腓力四世国王殿下,竟对自己的公主妹妹竟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到了‘望而生畏’的程度,可是,葛莱蒂丝公主却又乖乖降服在菲尔这块榆木疙瘩手里,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呐!
谈话间,跑得最快的劫匪眼见就要接触到我们的队伍了,皇家侍卫、教会骑士各司其职,盾撑前、剑出鞘,严阵以待等待迎接冲击。
或许是天性使然,亦或许存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此时的劫匪们仿佛全然忘记了身后的恐惧,不约而同地化身为饿狼,向我们凶狠地猛扑上来,看那架势大有一鼓作气击穿皇家侍卫和教会骑士的防线,将我们一举擒下呢!
我毫无波澜地缓缓举起右手,然后猛然前挥,鲁杰等得就是我的命令,只在瞬息间,鲁杰手中的箭矢已经化作流星闪电,电光石火间倾泻而出。
鲁杰的每一支箭都不偏不移地射穿了一个劫匪的鞋面,箭矢透过皮靴、穿过脚掌,重重贯入坚硬的泥土路面,中箭劫匪不受控制地扑伏于地,痛呼声此起彼伏。
然而,鲁杰并非今天之主角,萨凯才当之无愧,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今天,谁也夺不走萨凯的主角光环。
只见萨凯看似轻飘飘地、又仿似随意地连连挥动手臂,随后,四枚炸雷冒着一缕黑色烟尘落入劫匪中间,稍稍停顿片刻,只有千万匹脱缰野马一起狂奔才能匹敌的四声巨响骤然而起,那完全就是四声可震慑人心的晴天霹雳,不光将劫匪惊镇当场,就连已经有所准备的皇家侍卫和教会骑士也全都被震撼得如同一尊尊雕塑。
看到抱着脚哀嚎的同伴,劫匪们本已惊疑不定,再被这四声炸雷一吓,劫匪们宛如撞到了一块铁板,齐整整地停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双腿更似拨动的琴弦不住地颤抖,甚至还有湿了裤裆的孬包。
炸雷的声势确有夺人魂魄之能事,就连腓力四世、巴里、亚当斯队长也都被惊得嘴巴大张,眼睛直盯着冒起的滚滚烟云,灵魂仿佛也随着那缕烟云飘远了,一时间,莫迪峰山口前陷入了完全的静寂。
巨响与静寂的巨大落差出现得是那么急剧、那么明显,很显然,炸雷无比震慑的次登场十分成功,也因此,近百人的匪众无一人再有勇气挥起手中武器,就像是认命般彻底放弃了抵抗,噤若寒蝉地紧紧簇拥在一起,如同一群待宰之羔羊,静候着我们的落。
腓力四世已完全被炸雷吸引了注意力,甚至放弃了处置劫匪的权利,却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既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萨凯手中那颗黑漆漆、圆不隆冬,如鹅蛋大小的铁球,琢磨着它是如何出如此惊天巨响的。也正是从这一刻起,腓力四世才真正懂得了我对萨凯的推崇以及萨凯的真实价值,他更知道自己不久前的那笔‘投资’,简直赚大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制止了腓力四世想要亲手燃放一枚炸雷的想法。可是,菲尔正在亲自处理劫匪,希望套取有用的情报,因而无暇顾及葛莱蒂丝公主,没有菲尔的约束,葛莱蒂丝公主可以无法无天,此刻,她正满脸兴奋地紧盯着萨凯手中的炸雷,眼里已透出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专注神光,来不及多想,我马上将忙得脱不开身的菲尔喊了过来。
炸雷确实有吸引力,却仍不及菲尔对葛莱蒂丝公主的吸引,只是一个眼神,菲尔就明白了我的担忧,他主动向葛莱蒂丝公主示好并邀她一起去处理俘虏。
葛莱蒂丝公主可不傻,她先是狠狠地白了我和腓力四世一人一眼,然后又多瞅了瞅那枚炸雷,心中虽有万般之不舍,却依然开心地拉着菲尔的衣袖蹦蹦跳跳地跑远了,我和腓力四世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随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从为科西嘉叔叔复仇之后,我已不再那么戾气高帜,因此,我也要求兄弟们尽量不要轻易夺人性命,而我这句话其实主要还是对斯科特说的。
这些年来,所有行刑逼供的脏事几乎都是斯科特一人所为,他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若不是对我的命令仍然一丝不苟地绝对服从,依照他那越来越冷酷的性情,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沦为冷血的杀人狂魔,这是我绝对不愿看到的事情。
不过,审理俘虏,斯科特仍是当仁不让之人。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做得多了,就会变得如同呼吸般轻松,行刑逼供亦如此。
对于逼供,斯科特早已轻车熟路,他那柄专门用来拷问的锋利小刀上下翻飞、灵动无比,削皮剔骨亦如庖丁解牛,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斯科特并不止步于此,他开始琢磨更深层的刑讯手段,而他的灵感正来自于我和父亲自大宋带来的医书,他现那几百个穴道正是人体最敏感的部位,只要在一些特别敏感的穴道上略施手段,就能使人彻底崩溃,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新型逼供手段下保住秘密。
这群劫匪既非刚节之人、亦非忠烈之士,还被鲁杰的箭矢和萨凯的炸雷吓破了胆,所以,未等斯科特的刑刀及体,早已争先恐后地供出了所有底细。
据领头的劫匪交待,他从一个神秘人手里得到了一大笔资金,神秘人将法兰西进贡车队到达莫迪峰山口的具体时间告诉了他,要他聚集人手袭击车队,那神秘人还向他承诺,抢到的所有贡品都任由他们处置。
历年来,法兰西送往教廷的贡品皆价值连城,钱帛动人心弦,领头的劫匪受不住诱惑,便招来了往日同伴,又募集了一大群流浪汉组成这个劫匪团伙,准备大干一票。
三天前,这群鱼龙混杂的劫匪才赶到莫迪峰山口、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峭壁之上,随后就胡吃海塞地等待着法兰西进贡车队的到来,只等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杀人抢货,谁曾想眼见‘猎物’就要进入圈套,他们却不明不白地变成了猎物,还被一网打尽了。
显而易见,这些劫匪就是受卜尼法斯八世指使而来的,卜尼法斯八世这样做的原因,绝不是想要将属于自己的贡品平白无故地‘送’给这些劫匪,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针对科隆纳家族的行动一开始,腓力四世和佩雷斯主教就必会涉猎其中,更清楚由此会遇到怎样的阻力,所以,他认定我们这支进贡队伍就是科隆纳家族的外援,故而要这些劫匪来此拖延时间,也就是说卜尼法斯八世需要时间。
腓力四世曾与我讨论过罗马可能出现的诸多局势,而当下这个局面却是最糟糕的情形,只因卜尼法斯八世需要时间的唯一原因,就是科隆纳家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关键时刻。
现在,事情已全部明了,科隆纳家族的处境极可能已旦夕不保,而支援科隆纳家族是佩雷斯主教无比郑重地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竭尽全力完成好它,因此,我向腓力四世提出只带少数人轻装前进的要求,却与腓力四世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完全理解腓力四世的急切,因为,他对科隆纳家族寄予了厚望,若是没了科隆纳家族这个盟友,他想要继续掌控法兰西的愿望必将孤掌难鸣,由此,我们做出了一致的决定,那就是以最快的度驰援科隆纳家族。
我为兄弟们各自分配了任务。先,萨凯和鲁杰即刻随克劳德特返家,协助伯父守护家族领地的安全。
离别在即,克劳德特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却又一句话也没说。
近些年来,我和克劳德特虽少有接触,但兄弟连心已无需太多言语,我伸出双手用力按了按克劳德特的肩头,他却突然将我一把拥进怀里、紧紧抱住,接着推开我、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冲我用力一点头,随之翻身上马、转身而去。
望着克劳德特、萨凯和鲁杰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隐入月夜的阴影,我的胸口仍残存着克劳德特的体温,而我的心情则既怅然又感慨,因为,克劳德特虽然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那个‘做一个无忧无虑纨绔子弟的少年梦想’已永远地离他而去,今后,他将以成熟稳健的男子汉气概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我为他的成长感到高兴,同时也有未能把他守护好的愧疚油然而生。
腓力四世和葛莱蒂丝公主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必须留下绝对放心的力量保护他们才行,菲尔已是葛莱蒂丝公主的守护骑士,自是理所当然地留下来。
杜库雷的体型高大沉重,他的坐骑‘磐石’目标比他还要明显,已与我的‘希望’、菲尔的‘黎明’等马儿一同留在与家族小教堂毗邻的阿尔卑斯山脚草场里,安闲而悠然地生活着,而他现在骑的马儿虽是家族马匹中体型最大的,可勉强驮着他行进,却不能如‘磐石’那样长途奔袭,况且,杜库雷天生就是最好的守护者,因而,杜库雷也须留下来。
只是,对腓力四世的安排却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他竟强烈要求随我、奥索卡、斯科特和海德汉四人一同前往罗马城。不用说,腓力四世爱冒险的天性再一次挥了作用,我只是没想到巴里竟也十分支持腓力四世的决定。
巴里虽然外表粗壮,可不是莽夫,他之所以同意腓力四世的‘胡闹’,皆因他认定呆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巴里则并未提出与我们同行的要求,其原因与杜库雷相同,实在没有合适的马匹供他骑乘急行。
已经没有时间说服腓力四世了,就这样,我、腓力四世、奥索卡、斯科特和海德汉以及坚持加入的亚当斯队长一行六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罗马城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