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后是墙,退无可退。
6封寒眼神凌厉得像淬过冰的锋刃,与指尖力道相对的是,他的嗓音放得沉且慢:“谁派你来的?”
祈言回过神,他呼吸频率毫无变化,似乎被制住的不是他,只哑声一字一句地反问:“你以为,我是谁派来的人?”
“你还在勒托,这里是我家。”
他双眸漆黑,睫毛长而不卷,平直细密,很长,柔软又无害。
6封寒察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指腹下紧按的血管连脉搏都未曾起伏,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恐惧死亡,或者,有所倚仗?
在6封寒的注视中,祈言突兀地勾唇,却无甚笑意。
6封寒直觉不对,身形微动,又在下一刻滞住。
祈言手握一把巴掌大的折叠槍,稳稳抵在6封寒后背,清晰报出型号:“蜂鸟62式折叠手槍,全长11。2厘米,配六颗微粒子弹。治疗舱确实让你反应迟钝,也说明,这个型号很实用?”
6封寒眸光微凛,却蓦地笑了出来,唇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还有心调笑:“确实很实用。不过,要不要我教教你,该怎么开槍?免费的,这次破例,不收你钱。”
槍明明在祈言手里,却好似他才是两人间的主导。
不等6封寒下一步动作,祈言像轻松结束某种对峙游戏,他移开对准6封寒的槍口,直视对方:“现在可以放手了?你把我弄得很疼。”
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准备开槍,拿槍出来,只是为了表明自己无害而已。
“当然可以,听你的。”6封寒松开了手。
同时,折叠手槍被祈言随意扔到了地毯上,出沉闷的钝响。
咳嗽了几声,缓了过来,祈言手指勾起提前准备的制式白衬衣,扔给6封寒:“穿上。”
一分钟后,6封寒慢条斯理地系完扣子,顶上三颗没管,露出胸膛一段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看向坐在沙上的人。
对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皮肤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层惹眼的红色指痕,因为咳嗽,眼尾的红还没散。
细得一折就会断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迹。
6封寒略带懒散地倚着墙,带着股不正经的匪气,下巴往祈言手腕一指:“这让我怀疑,刚刚不只握了十几秒,而是对你用了刑。”
祈言抬头,瞥了6封寒一眼,跟没听见一样,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字。
被当面忽视了的6封寒没在意,瞟了眼祈言手里的纸笔。
日常生活里,纸已经非常少见,但涉及机密文件时,偶尔仍会用上这种脆弱而原始的载体,6封寒并不陌生。
他只是觉得,祈言看起来,比纸还要白。
有点像……像一捧雪。
精细照顾,能保护周全。但拢在掌心,又轻易会化开。
6封寒轻“啧”了一声。
心想:这人实在过于娇气了。
放在我手下训练,活不过半天。
几乎不用任何探查手段也能猜到,这个人快死了。
祈言视线重新落在那道贯穿伤上,这样的伤口他见过——只有光粒子槍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但,光粒子槍因其杀伤力强大,依照规定,绝迹都星,由军方调控,专供南十字大区前线。
顿了三秒,祈言蹲下身,手指托起对方的下颌,上扬。
弱光下,一张可称赞为好看的脸撞进眼里。
因为失血过多,皮肤苍白,嘴唇色淡,反将眉眼轮廓衬得深邃,棱角分明,连线条都显得硬朗,半点没有被死神擒住的软弱。
将这人的五官看清后,祈言瞳孔微缩,连呼吸都滞了几秒,一直不住颤抖的指尖蓦地收紧。
“轰——”爆炸声在耳边接连响起,耳膜被引出阵阵疼痛,指挥舰的舰桥不住震荡,让人站立不稳。
“报告指挥,护卫舰队全灭!”
“报告指挥,歼击舰序列2-31失去回应!”
“报告!防护系统失效,装甲层已破!”
“报告!……”
无数人影化作扭曲的色块,喧闹嘈杂也逐渐变得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层真空的膜。贴着舱壁的手掌被热度灼伤,血液尚未流出,便已干涸成痂,最后化作虚无。
“砰——”
6封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块黑底显示板,上面显示的数据6封寒再熟悉不过。略过心率、血压、修复百分比等数值,6封寒看见了日期:星历216年7月29日。
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最后的记忆,是他昏迷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