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的金属圆桌旁祈言捧着盛了清水的杯子,望着舷窗外,明显在出神。
“祈言你在看什么?”叶裴手撑在桌面上探过身,顺着祈言的视线往外看,只看见黑漆漆一片。
今天技术部破天荒地能休三小时的假夏加尔也能空出两个小时来,三个人一拍即合又拉上祈言,难得聚在了一起。
“我在看月亮,”祈言回过神,指了一个方向,“我们现在经过的地方是凤尾螺星团那边表面显出赭红的是一颗适居行星,它有一颗卫星伴生。从赭红行星的地面上看卫星的模样跟勒托的月一长得很像”他微微一顿“月色都很美。”
“月色”两个字,祈言说得很轻。
不过这个细节没被人现叶裴和蒙德里安、夏加尔都被祈言话里和勒托相似的月色吸引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透过舷窗观察那颗遥远而不显眼的卫星。
好像透过那颗卫星,就能望见勒托的月亮一样。
指挥舰两侧有星舰群匀前行,几人坐回原位,叶裴撑着下巴:“话说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指挥舰是一条巨大的鲸鱼,鲸群正在深海中向远处迁徙,我们则在鲸鱼的肚子里!是不是很浪漫?”
夏加尔正在喝面前的果汁,摇头:“我觉得指挥舰是巨大的炮台,旁边的舰群是别的炮台大家一起组成一堆炮台!”
叶裴轻轻翻了个白眼:“夏加尔少校,你脑子里全是槍啊炮什么的,以后会没恋爱谈的!”
“在远征军庞大的单身队伍中,我毫不起眼!”夏加尔笑容灿烂,咧嘴露出白牙,抓了抓后脑勺,“竟然被你现了,我已经是少校了!”
他侧过身特意露出肩章上的杠星,“前几天才升的,几次战事的军功集在一起就升上去了。现在在座的诸位里,我的职衔最高!”
蒙德里安很配合:“是的,长官。”
夏加尔志得意满:“等我再攒攒军功,最后应该能升到中校。”
叶裴咬着吸管:“最后?”
“没多少仗可以打了,”夏加尔掰着手指头数,“反叛军一共十二支军团,现在第五、第七、第八、第九和十、十一、十二都被灭了,仅剩第一、二、三、四、六,五支军团还在负隅顽抗。但按照远征军现在的势头,两场仗,最多三场,就能灭了他们,直接将指挥舰开进反叛军智者住的神廷!”
他故作叹息,“所以,留给我升职衔的机会实在不多了!”
蒙德里安听完,忽地开口:“像做梦一样。”
“对啊,”夏加尔咽下果汁,脖子和手臂上露出的肌肉紧实,“成立日那天,炸弹跟彗星一样落进勒托,慌乱里,谁能想到在不久后的现在,我一个远征军歼击舰序列的上尉、不对,少校,都已经能开始想指挥舰用什么姿势开进神廷了?”
他又抓抓头,苦想了一阵,问祈言,“我当时在你的悬浮车上说的什么话来着?”
祈言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你说勒托就这么让出去,联盟怎么办。”
“对!就是这句话!我现在明白了,联盟怎么办?根本不需要思考!联盟要把被抢走的东西通通抢回来!”夏加尔瞬间热血沸腾,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正想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突然听见斜斜传来一个问句:
“抢什么?”
偏过头,夏加尔怔愣三秒后,“唰”一下站起身,抬头挺胸,拍得红的手掌横在眉尾处:“指挥好!”
尾音利落。
叶裴和蒙德里安也连忙起身敬礼:“指挥好!”
“下午好。”6封寒回话时,手极为自然地搭在了祈言肩上。
瞥见6封寒的动作,夏加尔眼睛有点直,有些磕绊地开口:“指挥您过来是?”
“来接祈言。”视线随之落到坐着的祈言身上,6封寒嗓音缓了两个度,“三点了,现在过去?”
等祈言跟6封寒一起往外走,夏加尔不由盯着两人的背影。在看见6封寒解下外套披到祈言肩上、肩章上的银星一闪而过时,他没忍住小声道:“完了完了,我在歼击舰序列认识的一个前辈,叫卡尔文,据说将自己账户里三分之二的钱都拿去下注了。”
远征军内部的赌局是公开的秘密,叶裴好奇:“他下的哪边?”
夏加尔一脸同情:“赌指挥在三十岁前开不了第一槍。”
叶裴拍了拍夏加尔的肩:“看来只能靠你多存点星币,等你那个前辈快饿死的时候,善心接济接济了。”
回到指挥室时,已经有一个治疗机器人待命。亮起的虚拟屏上,视频对话框连着,能看见正在实验室忙碌的伊莉莎。
祈言一眼便现:“你怎么架着一副眼镜?”
伊莉莎抬起头,不太习惯地托了托眼镜框:“这是最近白塔的新风尚,不知道是谁开始的这种复古装饰,现在无论是九十五岁的安德森教授,还是比你年纪大几岁那几个,人手一副眼镜,大概这样会显得大家都很有学问。”
她捏了捏酸痛的脖颈,问到正题:“你上次吃药是在什么时候?”
“十五天前,”祈言记得很清楚,“我最近情绪非常平稳,虽然记忆仍会混淆,但负面情绪已经很少出现了。”
听见这个回答,屏幕里的伊莉莎朝6封寒望了一眼。
“所以我自主判定,暂时不需要大量药物来降低负面情绪的影响。”祈言说起时,语气是显而易见的轻松。
“当然,没有人比你自己更加了解自己。”伊莉莎笑容欣慰,“不过,这种药物你已经服用了快十年,保险起见,接下来的半年里,每两个月可以服用三次,之后再完全停药。”
祈言没什么异议:“好,我会记得的。”
“另外,没有了药物作用,你在痛觉方面会逐渐趋于正常,但相对平常人来说,耐受阈值仍会低一些。”伊莉莎目光温和,“我很开心。”
等视频通讯挂断,祈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想,他也很开心,那些恐惧、不安和自我怀疑,都被远远隔绝在外。
这时,6封寒从后面抱着他,耳垂被吻了一下,身后的人低声开口:“我记得第一次陪你去图兰时遇见了爆炸,后来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你说有,耳垂被草尖扎了一下。”
提起这件事,6封寒胸廓轻颤,笑声溢出来,“我当时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小娇气,只好给你吹了吹。”
这段记忆祈言记得也很清楚,左边耳垂甚至还能回复当时的刺痛感,他刚想申辩,突然感觉耳廓被很轻地咬了一下。
祈言呼吸立时便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