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吹进房内的缕缕夜风,吹得这名青年的头与衣服下摆微微摇动。
青年的左腰间没有佩着胁差,只佩有一把赤柄的打刀。
因为他正背对着月光的缘故,所以新妻宽只能模模湖湖地看清这名青年的脸——他的年纪很轻,脸上挂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为这突然出现在他房间内的青年震惊了大概1秒的时间后,新妻宽立即如条件反射般地抓起放在他床边的刀,然后如鲤鱼打滚般翻坐起身。
“什么人?”以充满警惕意味的眼神紧盯着这青年的同时,新妻宽将右手搭上了打刀的刀柄,把刀拔出寸许。
“喔……”青年将右肘往右腿上一撑,右臂支起,用右掌撑住自己的脸,饶有兴趣地移动视线,打量了新妻宽几眼,“你比我想象中的要镇定不少啊,我还以为你在突然见到我后,会吓得大喊大叫呢。”
“不过这样正好,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大喊大叫。”
见青年一副目无余子的澹定模样,新妻宽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一些,抓刀的手也将刀柄攥握得更加用力。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这里是旗本新妻家的宅邸?”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旗本新妻家的宅邸了。”青年耸耸肩,“毕竟,我就是专门为你而来的啊。”
新妻宽都还没来得及为青年的这句“为你而来”而面露疑惑,青年便将身子直起,然后接着自顾自地往下说:
“总之,我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罗刹。专门食人血肉的罗刹鬼的那个‘罗刹’。”
“坐在窗边还挺凉的,所以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罗刹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口银白的牙齿,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化为了和其身周的青白月光极相衬的耐人寻味的笑容。
“新妻君,我有办法让你有机会在明日的大赛里战胜橘青登,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什么?”新妻宽的童孔微微一缩,攥握在刀柄上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微微松开。
而罗刹这时继续说:
“你一定非常不想在明天的大赛上输给橘青登吧?所以我觉得你非常有必要来认真听听我的这个交易哦。”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新妻宽将手掌重新攥紧刀柄,朝罗刹投去戒备之色更加浓郁的视线。
“……我可不记得我有跟任何人说过我想在大赛上战胜橘青登。”
罗刹低笑了几声:“你的确是没将此事跟任何人提及过。”
“但我的眼睛看到了你很厌憎橘青登、你不想败给橘青登的愿望。”
罗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有全程观看今日会津侯的剑术大赛。”
“就在今日早上的第一轮比赛里,在你打败了你的对手后退场时,我有现你用嫉妒、愤恨的目光瞥了观武席上的橘青登一眼。”
“虽然你的这个小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我给有幸捕捉到了。”
“之后,我就一直关注着你的状态。”
“今日一整天,你全程不断地用嫉妒、愤恨的目光去偷偷打量橘青登。”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橘青登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但你会频频用这样的视线去扫橘青登……那这说明你对于橘青登一定相当厌憎吧?”
“如此厌憎橘青登的你,一定不想就像今日的那几个人一样,被橘青登给轻轻松松地打败吧?”
从刚才起,新妻宽脸上的惊愕之色便止不住地往外冒出。
“……呵。你这人也真是够有意思的。”沉默片刻后,新妻宽嘴角一扯,冷笑一声,“仅仅只是注意到了我的几个眼神,就断定我很厌憎橘青登?”
罗刹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新妻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哦。”
“我这人啊,不仅视力特别好,还相当擅长察言观色哦。”
“幼时的经历,让我培养出了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的本领。”
说罢,罗刹将上身再次弯起,右肘抵上右腿,右臂支起撑住脑袋,脸上笑容的意味深长之色更浓了几分。
“我出身自一个极度穷苦的下级武士家庭。”
“为了节省口粮,5岁时就被父母给遗弃到了山野之中。”
“就在即将饿死之时,被某个传授居合道的道场主给捡走。”
“那个道场主之所以捡走我,倒也并不是想要收养我,只是想捡个不用钱的奴隶回来。”
“每天强迫我做各种各样的杂活,每晚还被道场主给强拉进他的房间,做他泄欲的工具。”
“道场内的其他学徒们,也都是把我当奴隶般使唤,心情不好时就肆意地打骂我,道场主他对此也采取着毫不理会的态度。”
“为了能活得更轻松一些,我只能被迫学会分辨人的表情变化,被迫学会如何从人的表情变化里判断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现道场主和学徒们的心情很不好时,就尽量离他们远一点。”
“现他们心情很好时,就可以试着凑过去讨好他们,说不定能讨到些好吃的。”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我练出了能敏锐现他人的表情变化,以及根据他表情的变化来判断他现在是何情绪的本领。”
“所以不必怀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