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长大后,我第一次见到他哭。泪珠从他眼角落下,我这才看到他垂下来的手,正紧紧地握着。
“呐,哥哥,你在哭诶。”
“……你是笨蛋吗?这种事,作为哥哥——”
说什么,因为走去冥界的路上灵魂变成了两半,其实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住那个时候的悲痛了吧?说什么,因为我的存在,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可他也有想要去享受那些的**吧?说什么,为了我的自由,所以自己甘心被我杀了,可他也舍不得吧?
还要承受关于那个神使的所有。
其实,他也想继续活着吧——
即便活着对他而言,很困难。
想要躺在春日里的草地上,想要沐浴在夏日的海水中,想要和我分享秋天枫叶满山的美丽,以及去和自己心爱的人,在冬日里赏雪。可这一切,都是因为那部分关于神格的想法觉醒,才让他决定离开。
“可是,没关系哦。”我维持着笑容,“我已经不会再轻易哭泣了,也不会轻易放弃活着的想法。就算你想要我再次杀死你,我也是不允许的。”
纵然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遗憾,我也要继续下去。
哭声已经从我的嘴里溢出来了。
“可我真的……真的……”
妈妈从转角走出来,默默地抱住了我。
“真的不想和你们分开。”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这一切也就不会生了。然而,摆在我面前的只有最后的结果。
他们都离开了,留下了我。虽然至今为止还觉得孤独,但我也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不是忘记过去,而是选择铭记在心。也不用再回头看,因为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就如同现在的我要做的事,就在那里而已。
“……哥哥?”
然而对方的表情和眼神,就好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你不是她。”对方如此否认我,可很快又自我否定着,“不……你就是她……亲手结束了本该有的幸福……”
如此混乱又听上去并不违和的话,让一个想法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原本是哥哥留下来的单纯的恶意,原本也只是会操控妖怪的虚无之物,而今却有这样生动的情绪。果然是和哥哥推测那样吗?……
原本是哥哥留下来的单纯的恶意,原本也只是会操控妖怪的虚无之物,而今却有这样生动的情绪。果然是和哥哥推测那样吗?
在伪神之战那日,将哥哥亲手杀死的那时,原本是合为一体的神格,再度破裂成两半。一半自然是被我吞下,而另一半,又再度回到了哥哥原本的身体里。
也就是说,我面前的这个人,或许能被称为源稚紫的兄长,但内在早已被另外半个神格占据,而之前留下来的恶意,也毫无保留地被吸收了。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难怪在那之前,只有阿夕凭依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对我的厌恶,做出伤害我的事。单纯的恶意仅仅只是恶意,拥有这份恶意,便连自我意识也无法拥有。
“看来给你带来了困扰。”
我正当想得有些困惑,那张和八岐大蛇一模一样的脸又出现了。我盯着八俣远,但他只是站起来,轻松地提起我眼前这个人的衣领,扔向身后,然后伸出了另一只手给我。
我没理会他,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见留着黑长的阿夕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哥哥的身体。
是因为体内没了灵力而没办法支撑,所以昏过去了吗?
那是桃源乡的第一年冬天。
“话说,阿夕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你问那孩子的话……”突然被我问到这个,哥哥显然有些紧张,“这个你要我怎么解释啊……”
“快点说啦。”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哥哥摊了摊手,“你还记得那个风铃吗?”
“……那么破烂的东西你还留着?”
“别这么看不起它嘛,我可是很珍爱它。毕竟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以至于后来去冥界找你的时候,也带在了身上。到了冥界后,彼岸花就现了风铃的异常,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谜语。作为另一个我的我,当然也能感觉到那具身体的异样吧?虽说是只莫名其妙出现的妖怪,却意外地觉得他非常可靠和可信。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了。”
“……听上去像在哄我。”
“没有啦。直到后来,我才觉得,他可能是我无意间,因为某个缘故,才出现的。所以说,是我创造了他也不为过啦。”
哥哥创造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不,至今为止,阿夕做的……
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阿夕偏过头看我。不知为何,我非常心虚地转移了目光。余光能看见阿夕静静地走到我面前,然后把哥哥的身体放下:“看来你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再跟着了。”
跟着我……?
“抱歉,我之前没有保护好,才让八岐大蛇有机可乘。现在阿夜的身体就还给你,至于你要怎么做,我没有资格干涉。”
我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八俣远,八俣远则有些无奈:“又不是我劝他的,看我也没用。”……
我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八俣远,八俣远则有些无奈:“又不是我劝他的,看我也没用。”
阿夕垂了垂眸:“之前……”
“……我又没让你跟着。”
我知道他的好意,可自己更明白,他的未来不会是由我给予的。就好像哥哥对我一样。哥哥很清楚我的未来,不会是永远依靠他,所以离开时必然。
“抱歉。”阿夕再次道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