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他应该离这里不远吧,我在这里快一年了,没见过他。”
“嘿。老弟你眼光敏锐啊。”马渚马屁随口就来,“老展住在隔壁弄堂里,不修车从不出门。别看老展其貌不扬,修黄包车只是顺手,最擅长修各种汽车,听人说他可能以前是修军车的,现在上海各大汽车只要是坏了修不好的,几乎都得落他手里。也不贵,几十法币的事儿。”
马渚的声音降低了些:“不过这老家伙,脾气不好,也不合群,嘴巴也臭。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逛窑子,还是那种最便宜的。”
郑开奇抓紧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无故多一嘴,吃咱们的。”
马渚见郑开奇没了兴趣,转而聊起了其他。顺便诚恳回复:以后脚行的臭毛病也改改,让兄弟们见到更穷之人,落难之人,不至于落井下石。能帮衬就帮衬。
“顾东来兄弟的这种事情,绝对不会生。”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种事情,还需要老弟教我,惭愧啊。”
“老马你说笑了,是兄弟有错在先。”
两人聊到现在,马渚彻底放了心,这郑开奇不是真为了钱财好处,倒是想真正交朋友一样。
他也少了块心病。
警局的,特别是特务科的朋友,有多少都不嫌多。关键时刻能保命。
十桌饭钱不是多丰盛,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两荤四素就米饭。
几十块法币的标准,顶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对于马渚来说,已经是出了血。
脚行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人多,利润薄,重在一个人多势众。
马渚留下两块大洋,多出的一块,没说给郑开奇,算是给后厨俩大娘的忙碌费。
郑开奇笑吟吟送了这些人浩浩荡荡厉害,一个银元也没吞没,给了俩大娘。俩大娘也仗义,转身去了不远处的当铺,换成了法币,中午街坊邻居来帮忙的,有少没多雨露均沾,许多人来道谢。
等众人离开,柳姨在那抹泪,说多少年没见过整个银元了,到手就没了。刘姨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了,隔壁那个大鉄塔的酱骨头记得做出来啊,麻辣的,人家改口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俩厨娘抗议。
郑开奇吹着口哨上二楼,俩大娘又嘀咕嘴:这小子,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不知道尊老爱幼,给点钱花花。
又在那嘀咕,谁家刚才哭的哇哇的,一下子拿了三十块法币,高兴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郑开奇顾不得俩大娘碎嘴,上了自己卧室,坐在那看着窗外呆。
那个老展,自己在一楼扫了一眼的修车工,正是十三太保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照片上的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若被吸走了灵魂的空壳。
“是他,上海那么大,又那么小。”
郑开奇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
十三太保,有一个算一个,早死早托生。
冯老七属于歪打正着,教授是近而不得,火目是冤家聚自来投。
加上这个代号不知的老展,十三太保里,他知道四个了。
他正琢磨着对这老展该如何接近,或者直接杀死时,楼下厨娘开始歇斯底里叫骂:“谁家缺大德的,扔个傻子过来什么意思——这傻子还自己找吃的呢,郑开奇,你个杀千刀的,快来看看,都欺负上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