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眨眼之间,变得异常宽敞,甚至有逼真的假山水环绕。
原本搁在面前的茶几,也被无形的力量拉得远了些。
“终于能把腿伸直了。”
渡星河无意的一句话,让姬无惑耳根子更是红得能掐出血来,他替她斟茶,清新的茶香满溢了一室:“我并非有意让姐姐难受的……是我私心太重。”
“无妨,”
渡星河淡淡一笑,接过他的茶杯,也接受了他的歉意:“你为我费煞心思,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会怪你。”
在小事上,她向来论心不论迹。
自身强大了,就能包容地去看待旁人的一些小动作,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不过是撒娇罢。
马车驶得平稳,姬无惑想问她这段未见时日的经历,又觉得这等同在打探别人的修炼秘密,话到嘴边便收了回去,改道:“你打算和陛下怎么谈呢?”
“那秀女不愿入宫,我携了她写的信,不过顺她意而为,相信玄帝不会强求。”
强抢民女的头衔不好听,渡星河也给对方备了下台阶。
皇帝清清白白,都是身边奸宦和佞臣擅作主张。
那信当然不是心月写的。
心月会的词汇量并不足以支撑起让她写出一封能登大雅之堂,入玄帝眼的文章,但渡星河思量过后,故意学她村子里的土话,写得特别质朴土气,让看到信件的人能从字里行间中想象出一个粗鄙村妇的形象,尽可能地打消玄帝对心月的兴趣。
渡星河只取了心月一小瓶的血,以作证明。
“现在……陛下的确不会强求。”
姬无惑替她空了的茶杯斟茶,那皎白如玉葱的手指搭在雕花画鸟的茶壶上,美得像一幅画:“当初,陛下说的是有歹人杀伤户官,劫走秀女。既是秀女自个不愿,那就是户官强征民女,这等欺上瞒下之人的过错,陛下会统一清算,也还你一个清白。”
他未尽之语,渡星河也懂。
那水灵根的秀女,玄帝当然想要。
当初强征就强征了,底下的人没安抚好秀女情绪,也没尽到看管责任,闹大了让整个平云大陆都晓得他硬抢女人……那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如今的玄帝不仅不会强求,还会很积极地和她解开误会。
渡星河眼瞳微动:“那负责此事的人……”
“会收走当时殉职户官的一切财产和优待,他的上级也会受到牵连。”
渡星河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
只记得是心月龚家村里的大名人,因为侥幸筑基当了官,深得村人信任,在村中威望极高。
她正思索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帘外,响起一把粗犷的男声:
“停车,检查!”
不用姬无惑说话,马夫已先一步与之协商:“姬家令在此,请予通行。”
以前在平云大陆就听说过修仙世家的名声,如今看来,起码在玄国地界内,的确称得上无人不识,畅通无阻。
凭着姬家的家徽,一路上所遇的查核城禁,通通都对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甚至没人敢冒着惹得姬家人不悦的风险,掀起帘子往里看一眼。
这一路,由艳阳正好,开到了月明星稀的夜里。
马车内宽敞如洞府,渡星河又是修士,悬崖绝岭她都睡过,何况是马车之内?她精神好得很,还有空来指点姬家小少爷修炼。
入夜后,外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唯独室内燃着温暖的香,隔绝了窗外的入骨冷意,连烛光都晃着圆融的光。
驶入皇都之前,需要经过许多座城,一路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城墙上高挂着灯,灯光所照之处,有卫兵交叉巡视。
马车渐近皇都,倏地放慢了度,马夫隔着门请示姬无惑:“少爷,今日守门的是宿家那边的人。”
姬无惑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
姬宿二家交情平平,但原本执掌守卫门禁的人大多由姬氏门生负责,宿家更多是在皇都警跸,怕是因为近来人员调动频繁,才碰了这不凑巧。
当然,要是在其他城池,只要说一声马车里面坐的是姬家少爷和他的家眷,无论是哪家的子弟,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在天子脚下的宿家子弟,就不好说了。
只见那人一手压着腰间的官刀,抬手喝止:“停车!什么时辰,三更半夜的,怎么往里闯?……姬家令?我竟不知道姬家什么时候成了皇室贵族。”
世家子弟出入,走的是平民不会来的侧门,没有夜里不能开门的说法,只是得查验车上人的身份。
宿雪游瞪向那头戴兜帽的马夫——
玄国的官员在当值期间,能透过官令验出来人的修为境界,可这马夫身上一丝灵气波动也没有,马车中能是哪位姬家重要人物?姬家家主昨日才在千味楼摆宴,他没搞到邀请函,但想必姬家少爷不会缺席这等重要场合。
一番盘算后,宿雪游心中有了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