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平斋,o6号住宅。
屋里的灯光已经彻底暗了,唯有一间卧房,留着一盏小灯,散着莹莹诡谲的光。
史婉婷坐在凳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望着眼前鼓捣着伤口的女人。
这是个极漂亮的女人,她容色艳丽,生了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嘴唇略纤薄了一些,看着多了几分刻薄,不过,此时她手中的动作却极为悚然诡异。
她露着雪白的大腿,腿上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很是狰狞。
而她涂着嫣红指甲油的手,攥着一条雪白的虫子,正将之搁在伤口处,虫子肥嘟嘟的身体不住地蠕动,不知过了多久,雪白的身体竟然充斥了条条血线。
纵是早就知道了降头师的诡异之处,可看着这一幕,史婉婷也仍觉得心头寒。
不过,她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史婉婷就放松了心神,与虎谋皮,总好过再次被剥皮抽骨。
玉幺娘把虫子放回盒子里,轻声开口道:“这么多血,总不好浪费。”
她的声音十分妩媚,入耳竟叫人身体热,这样一个女人,无疑是个天生的尤物。
史婉婷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心下的耐心已经要告罄了,她压低声音,冷着嗓音幽幽道:“大人,我的秘密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要求?”
闻言,玉幺娘眉眼涌出一丝嘲讽,眼风微微扫过正襟危坐的史婉婷。
在她的目光所及中,史婉婷身上涌现着黑色的光,和初见时红中泛金的模样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她真能说出“婴尸养鬼术”的步骤与过程,她还真不敢信,这居然是她看中的大气运者,这才过了多久,竟换了一副躯体。
不过,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也把自己的气运也耗尽了。
尽管玉幺娘心里厌恶,话语脱口而出时仍带着几分温和:“你口中的顾月淮,真有那样一个可以无限储备粮食的宝贝?你没有诓骗我?”
史婉婷深吸一口气:“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是真的!而且她那宝贝还能够克制降头术,是你的克星!你必须要把人给杀了,才能以绝后患!”
玉幺娘咯咯一笑:“怎么还急了?乖孩子,我还能不信你吗?”
她拖着受伤的身体站起身,行至史婉婷身后,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后颈,旋即伏低身体覆在她的耳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杀了顾月淮的。”
玉幺娘顿了顿,紧接着呼吸微微屏住:“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史婉婷眉头一皱,霍然起身远离了玉幺娘的桎梏:“你不信我?我都说了,我死在了顾月淮的空间里,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至于原因,我真不知道。”
她是田静,如今也是史婉婷。
带着滔天怨恨重来一回,却不曾想竟误打误撞来到了第八军区,和顾月淮晏少虞撞了个正着,她心里很清楚,顾月淮不会放过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换条思路。
所以,她毫不犹豫来了京城,找到了当初为她施展降头诡术的玉幺娘。
她那时其实并不相信玉幺娘,毕竟她只是她伪装成算命先生后随便在街上找的人。
彼时,她以为玉幺娘是拿她开涮,只是为了骗钱,可真正见识过降头师的手段后,她才知道自己曾经的世界有多么狭隘,而这本小说中的世界也同样不简单。
玉幺娘美眸微眯,认真端详了她几眼,旋即缓和神色:“好了,我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对我这么排斥与防备可不是什么好事,来,坐,咱们再好好说说这顾月淮。”
她素来无利不起早,当初会帮田静,也不过是因为瞧出了她是大气运者,于她和姜丙戎有利罢了,可惜,这废物不仅失败了,还把自己的气运尽数耗尽了。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具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由怨念操控,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端看操纵者的手段了。
史婉婷心头微松,绕到一边坐下,始终与玉幺娘保持着一段距离。
玉幺娘冷笑一声,也不在意,走到床边坐下,手指轻点,一条青翠的小蛇就从她衣襟里钻了出来,只有筷子粗细,看着倒是不恐怖,只是美人与蛇的组合到底是渗人的。
史婉婷也知道自己态度过于激进,为了避免和玉幺娘撕破脸,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你想知道什么顾月淮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
玉幺娘把玩着翠蛇:“就说说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寻人。”
“第八军区,顾月淮如今在第八军区当军医,她结婚了,嫁的是晏家的长子晏少虞,其实就算不是为了私怨,你也非杀她不可,否则对姜系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史婉婷,或者说田静,语气平静,话语中的怂恿却是不遗余力、毫不遮掩的。
她原本以为听到这话,玉幺娘也只会冷冷一笑,宛如睥睨众生蝼蚁的仙人,孰料,她听罢后,竟面色骤变,攥紧了小蛇的身躯,小蛇吃痛,出“嘶嘶嘶”的哀鸣。
玉幺娘柳眉倒竖,厉声道:“你说什么?第八军区?晏家?你早前为何不说?!”
田静被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她又后退了几步:“就算她嫁给晏少虞,去了第八军区又如何?在姜系眼中,也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小蚂蚁,你怎么会这么紧张?”
“蠢货!”玉幺娘气急,把手里的翠蛇狠狠掷了出去,甩在田静身上。
田静脸色一白,却没敢乱动,她知道这女人手上的东西都是毒物,万一被咬一口,只怕是几分钟就会毙命,她可不像来之不易的命毁于玉幺娘手中。
玉幺娘眼神怨毒,宛如择人而噬的毒蛇:“我早该想到的,早该的。”
她狠狠说出这句话,起身便往外面走去,大步流星,对腿上的伤口全然不顾。
田静被她这副做派吓到了,噤若寒蝉,可想到事关顾月淮,又不敢停留在原地,咬咬牙追了上去,等她下了楼时,就看到玉幺娘正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