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她不确定地望向克莱,寻求一个答案。
克莱到底是一战老兵,遇到大事要比几个小姑娘更沉着,他拿起大衣和帽子,对两个姑娘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打听一下情况。”
他走了几步,想想不放心又折回来交代,“这个饭店有一个地窖,贝雅,你先躲到那里。等我回来,天黑了,再出来。简妮,一会儿等这些客人走光了,你就关门打烊。”
林微微忙点头,老板走后,便将贝雅藏起来。饭店里人不多,各自埋头吃饭,她一个个打量了一番,只希望他们不是身着便衣的盖世太保。
一颗心七上八下,提心吊带地终于熬到了下午,她刚想关门,只见有人在外面挡住了她的大门。
那人力气太大,没办法,她只能重新打开。
“对不起,我们关门……”话说了一半,在看清来者后,她不禁叫道,“是你?”
弗雷德一身便装,带着一顶绅士帽,遮住了一大片脸,像是在做贼一样。看见他,她无限惊讶,想到他的身份,一颗心顿时噗通直跳,难道他是来抓贝雅的?
“让我进去。”他压低声音道。
开玩笑,怎么可能!绝不能让你把贝雅带走的,她死命地抵着门,道,“不行,我们关门了,不做生意。”
“我不是来吃饭的,是……”
“不来吃饭,就不能进来了。我们这里不是犹太店铺,你去找别家。”
他一听,更是惊讶,蓝眼中的满是疑虑。
一个死命要进来,一个死命不让进来,最后弗雷德向来耐心温和的脸上也出现一丝恼怒,他伸手用力一推,索性用暴力自己闯了进来。
林微微被他震的倒退了好几步,满脸惊恐,心里记挂着贝雅,一时无法冷静下来。
但是弗雷德的心思却不在其他,他的目的是林微微。只见他一把拉住微微,就往门外走。
“你,你要干什么?”她挣扎着,完全猜不出这个秘密警察的心思,难道他要抓我去集中营?一想到这,她魂都飞了,口不择言地道,“我不是犹太人,你没有权利抓我。”
微微抓住大门的把手死也不肯放,在大街上两人拉拉扯扯,不免会引起人的注意。无奈之下,弗雷德只得放手,他拉低了帽檐,道,
“我不是来抓你的,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敏感?”
“那你干什么拉着我走?”
“我只是……”弗雷德抬头望她,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某些不可说的秘密,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焦虑。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他的面前,让他欲言又止。
林微微一怔,他的反应让她莫名其妙,自然是要追问下去,“只是什么?”
和他对视了一眼,他飞快地转开视线,只是短短一刹那,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深沉和原有的镇定。他松开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道了声抱歉。
“简妮,你好自为之吧。”
见他转身要走,林微微不由一把拉住他的衣摆,道,“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难道你不知道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是很缺德的事?”
听她这么说,他神色僵了下,然后苦笑道,“好吧,简妮……”
等他下文,他却沉默了,冷场好半晌,才又重新扬起嗓音,道,“简妮,你快走吧,我保不住你了。”
这话说得让她更加找不到方向,心里只觉得奇怪,暗忖,我明明不是犹太人,跑什么呀?
弗雷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怎么了,一个个都举动失常,有什么话不能一口气说出来,非要让你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
说完要说的话,他拉了拉帽子,打算离开。
“等等。”微微叫住他,道,“贝雅他们被捕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他不禁笑了声,带着一点讽刺,又带着一点无奈,道,“你还关心其他人的事?”
“他们是我朋友,当然要关心。”
他没再嘲讽,道,“上头下了命令,要将所有犹太籍的波兰人驱逐出德国。”
“这我知道,驱逐出德国,然后呢?”
“送去波兰。”
“啊?”这么一说,她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纳粹曾将近2万的波兰籍犹太人赶回波兰,好像波兰政府还不太愿意接受,这事两国政府交接了很久,最终才尘埃落定。
“我要回去了,简妮,你自己小心。”
“等下,”她一把拉住他,“那个,那些人……那些人被送去波兰,会送去集中营么?”
“集中营?”他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应该不会。”
思绪一转,微微觉得这话问了跟没问似的,38年都还没攻打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自然也没建造。
于是她想了想,小声地问,“你能够救出约根吗?”
几乎没有犹豫地,弗雷德一口回绝道,“不能。”
她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情提出,也没抱有多大希望,但在听见他坚定不移地拒绝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了。毕竟,这个人的官衔和跟自己的关系,是最有可能帮助他们的人,但是人家不肯!
见她咬着嘴唇,他缓和了下神情和语气,“那么多人,你救得了谁?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这话明明是安慰的,却比最刻薄的语言还要打击人。林微微不是个热血的圣母,也没有那么力气去悲天悯人,但是,有些事情,君子有所为;有些事情,君子有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