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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犹影片紧锣密鼓地拍摄着,集中营的营房一部分被隔离了出来,成为取景场地。
集中营不过是影片的一部分,下一站剧组还得赶去波兰的隔都。为了能在四个星期里制作出来,工作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在赶工。
没时间来吃饭,只能派人将午餐送过去。林微微跟着大家去了一次,不由也脸色刷白。
原来,为了更突出犹太人残忍、暴力、血腥、野蛮的主题,纳粹弄了几头牲畜进来,让犹太人当众屠宰。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那情景太深刻了。那牛,活生生的,脖子上被割了一刀,一瞬间整个棚里都是血腥味,殷红的血沫子顿时流了一地。
牛脖子上破了好大一个口,露出了血管之类,可一时还死不了,还回头瞪着眼茫然地看着人们。那刀是割在它的脖子上,但林微微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颈,感觉背脊一丝丝地冒凉气。
虽然她爱吃肉,而且什么肉都爱,可是从来没亲眼看见过这些家禽被屠杀的过程。不能说残忍,只能说恶心,胃里一阵阵地翻腾,估计今天明天都没胃口了。
将食盒送到,她赶紧拔腿就想撤退,谁知才转了个身,就被弗里茨一把拉住。
“午餐是什么?”
“牛肉。”牛,可怜的牛啊,晚上要做噩梦了。
他点点头,看见她白青的脸色,突然心中一动。没放她走,反而拉她在一边椅子上坐下。
“我,我还有事要做。”见他深思的目光投向自己,心中一跳,被一种不妙的预感笼罩。她急忙站了起来,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按住。
“让苏珊娜她们去做。你在这里陪我。”
指挥官大人的话,谁敢不从,除非不要命了。虽然几个ufa公司的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在拍摄这个血腥场面之际,再饿也吃不下。他们毕竟不是屠夫,更不是纳粹骷髅看守,所以对此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没人过来拿饭,只有弗里茨镇定自若地掀开饭盒,看了眼里面的食物,尝了几口,然后皱眉道,“太淡。”
此刻,在看见这肉的颜色、闻到这肉的味道后,她不禁一阵反胃。这男人的神经真是与常人有异,在这种场合下,竟还能不动声色地吃。
吃吃吃,恶心不死你!
正腹诽着,突然见他将饭盒推了过来,道,“太淡,不好吃,你吃。”
一张脸顿时皱成苦瓜,那头半死的牛还在眼前垂死挣扎,尤其那鼓鼓的、死不瞑目的牛眼,仿佛正瞪着她。她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口被什么堵住了,拿着叉子的右手在颤。
弗里茨不以为然,抽出枪咔嚓一声卸下枪膛,将子弹一颗颗倒在桌子上数了数,之后又重新装上去。这个声音听了无数次,听得她头皮都麻了。
故意拿枪在她眼前晃动,他就是要整她。答应了弗雷德不能在身体上让她痛苦,但精神上折磨人的手段……他多的是。
迫于淫威下,她只能吃,可刚塞了一口进嘴巴,胃里就开始翻滚。恶,想吐。捂着嘴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屏住,然后哇的一声,给吐在了地上。
弗里茨看了她一眼后,恶作剧地哈哈大笑起来。她握着双拳,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简直气爆了。这个卑劣的男人,竟以作弄她为乐!
宰了一头牛还不够,又逼着他们杀了一头羊,还要命令犹太人将它肢解,取出内脏等等。总之,怎么震撼,怎么来。
实在看不下去,林微微伸起手,想挡住自己的眼睛,遮住自己的视线。他见了,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冷,那道伤疤生硬地横在手心里,让人觉得不舒服。她卷起手指,拒绝和他触碰,可他却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不惜抓破她的手背,硬是要将手指深入她的指缝中。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十指交握,这是一个恋爱中人才会有的动作手势,像他这样一个人,怎配拥有?
可是,他偏要握住她,将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掌心里。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弗雷德说过的话,在耳边吹过。万分无奈之下,她只能停止挣扎。
弗里茨站了起来,道,“今天就到这里。”
听他这么说,大家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可怕而漫长的一天,对ufa来说是,对犹太人来说更是!
吩咐几句,他跨步离去,手中还牵着她,就像是牵了一头宠物。
他人高腿长,走一步等于林微微两步,他大踏步地向前,而她只得跌跌冲冲地跟在后面尾随。
弗里茨脚步一转,将她拉去了动物园。门口的守卫看见指挥官,立即端正站姿敬了个纳粹礼,他连看也没看一眼,没回礼直接就进去了。
她一直知道这个集中营里娱乐设施齐全,有动物园、植物园、赌场等,但还是第一次来。因为这里是给看守们消磨时间、放轻松的地方,除了被押送来工作的,囚犯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
已经是大冬天了,树枝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凄凉,一阵寒风吹来瑟瑟抖,动物园里连只兔子都看不见。没有动物,却看见了人——黑人。只不过纳粹将他们像大猩猩似的关在了一片空地里,供人观赏。
这是黑人一家,父母和三个孩子。即便在大冬天,他们仍旧裸着半个身躯,没有衣服,只有下半身围着草和布的编织物。所住的地方也没有家具,简单的石桌石椅上堆放着一些锣鼓之类的乐器。他们看见弗里茨和林微微走来,便用听不懂语言在那里叫嚷。
纳粹竟然把黑种人当成动物一样的饲养!那么,他们又会如何对待黄种人?
感觉到她的颤抖,弗里茨回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围栏那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