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小时再问不行吗?”
“不行。”他说的斩钉截铁。
“那你赶快问。”下一班车1o分钟后来,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问道,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鲁道夫和我,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令人她怔忡当场,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简妮的时候,他也问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不同的情况下,再度被他重新提及。
她停住了挣扎,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他。他的眼睛很蓝很深,仿佛没有尽头,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无措。不知道因为是空气中的清冷,还是因为他的环抱,竟让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鲁道夫和弗雷德,她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收紧了手,提醒她,自己还在等她的一个回答。四周只剩下了风雨声,落在树叶上,出沙沙声,扣进了两人的心头。
“选谁?”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回头看他,整整神态,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点头。
林微微扯动了唇角,露出一个笑,“想知道,就先送我去火车站。”
闻言,他的手臂一僵,不由自主地攒起了眉峰。火车站上有鲁道夫,而这里有他弗雷德,鲁道夫和他,显然,她还是选了前者。
四目相触,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的心中一亮,脑中顿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片段。他看见颓废的自己坐在床边,手指紧紧地捏着电话,吼着同样的一句话。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在盛怒之下,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一个让自己懊恼到死的决定。他想方设法拿到鲁道夫的签名,模仿他的笔记,写信寄信出去,然后在心底森冷地誓,简妮,你会为自己愚昧的执着付出代价的……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一幕幕重组了起来,走马观花般地在他眼前上演。悔恨、心痛、无助、惊诧,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瞬间袭击了他,在掀起一阵狂风惊浪之后,最终归为平静。
深呼吸了下,平复起伏的心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心底的疑惑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透彻。同样的错误,他不会让自己再犯第二次!
见他松了手,林微微急忙转身,防备地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只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神情,瞬息万变,恼怒、不甘、失望、苦涩、还有无奈,交织在一起,掀起了一股巨浪。以为他要怒,可没想到他只是抿住了嘴唇,深深地望向她,那目光深沉得像无底深渊,几乎要将她吞没。
“好。”出乎意料的,他答应了她的要求,将所有不悦压下去,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见他的笑容,她的笑僵在脸上,一时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坐电车去比较靠得住。
不过,弗雷德可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停车点走去。
“几点的火车?”他问。
“9点。”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手表,8点3o,还有3o分钟。他挑了挑眉头,不疾不徐地动汽车引擎。
“唉,你能不能开快一点。”
“尽量。”
“那辆车那么慢,快车啊。”
“我是警察,难道你要我知法犯法?”
……
横马路上有一辆有轨电车开过来,如果踩个油门也就过去了,可弗雷德偏就一个刹车,车子停了下来。电车缓缓驶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开不过去,于是,只能等。
“你是故意的。”
他耸肩,不置可否。
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就把他踢下车,自己开过去得了。她等的心急如焚,他却镇定自若。
那辆该死的电车终于以龟开过,转头看见她咬牙切齿的脸,他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道,“不用担心,还有时间。”
没有手表,她只能相信他。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跑进去一看差点没吐血,大厅里的钟清清楚楚地指在9点14分上。
林微微心一沉,来不及找他算账,随便拉了个工作人员问清站台后,问,“去乌克兰哈尔科夫的火车开了吗?”
“还没有。”
她喜上眉梢,拉住他又问,“几号车站。”
“9号。”
来不及道谢,她转身就跑。弗雷德在后面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脸上的笑容一敛,问,“不是9点开车吗?”
“误点15分钟。”
“还有一分钟!”弗雷德咒了句该死,便将那个列车员莫名其妙地扔在了原地。
林微微一口气跑上站台,因为火车快要开了,站台上站满了送行的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金碧眼的西方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她一看顿时急了,不能怪鲁道夫找不到她,众里寻他千百度啊,要从五千多玫瑰花中找出属于她的那一朵,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年轻的战士们已经全部上了火车,列车员在收阶梯,吹响了哨子,送行的亲属不得不后退,火车即将开动。
再也顾不了多少,她叫了起来,“鲁道夫……”
火车站那么大,她的声音又能传多远,而且这么多军人,叫这个名字的更是一箩筐。陷在茫茫人海中,她完全失去了方向。
她以为找不到他了,可是老天还是开了金手指,在路过一截车厢的时候,她一抬头,竟然瞧见了鲁道夫的侧面。旁边坐着他的上司温舍,两人正在探讨些什么,外面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叫唤。人太矮,根本敲不到车窗,只能站在外面呆呆地看着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逢之日。心里有些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她不会为了那些无聊事和他闹情绪。捂住嘴,强忍心里的苦涩,笑着祝他走好运。鲁道夫,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火车终于缓缓开动了,那种压抑的生死诀别更甚,忍不住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她跟着开动的火车一起向前,只为多看他一眼。
列车越开越快,可她还是一路跟着他,一瘸一拐地跑到了关口上。立即有士兵过来拦住她,闯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车开得只剩下了一条尾巴。
是她太任性,所以最后连一句再见的话也没说成。脚上伤口隐隐作痛,脚一软,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火车出站后,人们也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