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威严十足,那双精湛的眼睛射出凌人的冷光。韩疏影本来不想回答,却不由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今天早上十点三十五分的火车。”
“胡闹!”蹦出这两个字,他一分钟也不敢浪费,直接赶去了火车站。
一路闯着红灯,他不停地在瞄手表,一分一秒都走在了他的心头。如果不是昨夜那个噩梦,让他心神不定,恐怕现在还坐在办公室里被蒙在鼓里。想到她独自做下的决定,他的心就像被一刀刀地凌迟了,痛得连话也说不出。
一直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只是她不敢承认,所以忍住渴望,耐下性子,一步步慢慢地诱她卸下防备,让她彻底打开心扉接受自己。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他的隐忍,他的退让,他的心思,他的等待,他的守候,她全都不在意,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她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鲁道夫一个。
车子的油门都快被他踩爆了,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一下子飞到她身边,拦住她,问一句,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既然不爱他,又何必介意他是否有女友?又何必在乎他是否记起一切?
火车站的主题永远是送人和接人,人头涌动,哭声笑声纠结在一起,让向来镇定的一个人瞬间烦躁透了。想把所有的人和声音都过滤出去,他的世界里只要有她就足够,可惜,越是急躁,越是找不到人。他已经从车尾走到车头,看遍了每一节车厢,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停下了脚步,在心中苦笑,也是,有意要躲他,又怎么会让他找到呢?
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悲痛,心很痛,痛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了。这个情景是那么熟悉的,他闭上眼睛,脑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开动的火车,他在站台上追逐,拍着车厢,强迫列车长停车。当时,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绝望和哀恸,那一天的他,同样也没有找到她……
记忆的黑匣子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想起越多,就让他沉陷越深。就算他记不起印象中那个女孩的模样,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爱的是一个女人的灵魂,而不是她的身体。因此,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她的模样,却是一种和她相处在一起时的熟悉感;一种心跳到不能自已的感觉;一种让他彻底失去理智的冲动;一种让他又爱又恨的情愫,一种不顾生死、放弃追逐名利的疯狂。
可惜,这些微微都不懂。他以为时间会让她慢慢明白,可是,她没再给他机会。
看着载着她的列车慢慢远去,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海底。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她是冲动派,可以做事不顾后果,他却不能。她的烂摊子,他还得替她收好,她能走,他也有这本事再把她弄回来。只是这一切并不容易,不是他的权责下,需要打点,要从长计议。
他按了下隐隐跳动的太阳穴,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计划,在找人疏通关系之前,他再度回到林微微的家。
韩疏影没料到他去而复返,不禁一愣,伸头出去张望了下四周,只见他孤身一人,并没有林微微的身影,显然是没找到人。可是他依旧一脸沉稳,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反而叫人吃不准。
弗雷德几步踏进了大门,问,“她有没有书信留下。”
韩疏影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口信?”他又问。
“没有。”韩疏影望着他,语气生硬地道,“走的前一晚,她根本没有提及你。”
弗雷德笑着道了声谢,道,“我去她房间坐一会儿就走。”
转身走入她的小天地,坐在床上,被褥上似乎还逗留着她的味道。他伸手摸了下被子枕头,脑中闪过她缩在被窝里瞪他的模样,不禁失笑。脸上虽然微笑着,心却隐隐抽痛着。
能够控制情绪,并不代表他能够克制住对她的感情,那一种心被敲碎了的感觉,无比之清晰,让他颓废而无奈。这个傻瓜自动请缨去东线一定是为了鲁道夫,可是她不知道,鲁道夫根本不在东线。在斯大林战役爆的前两个星期,元做了紧急的部队调动,抽出ss第一警卫队的几个连,调去了巴黎。鲁道夫现在正在巴黎参加阅兵式,等待元的审阅。
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她。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私心,想方设法地扣下前线寄来的书信,不让他们联系,不让他们感情升华,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想到这里,他的心有些乱,没想到自己再一次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而这一次,他却没有能力抛下一切,守候在她身边保护她。
站起来正想离开,却无意在垃圾桶里看见了被她捏成团的纸条。好几张,都是她写给他的信,只有开头,写了几句就被扔了。
他叹了口气,将废纸一张张捡了起来,揉平,像是什么珍贵之物,放进了口袋。唉,这个傻瓜,怎么一直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心,要掩耳盗铃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的要等死前那一刻,才肯承认她爱他胜于鲁道夫吗?
回到警局后,弗雷德没闲着,第一件事就让手下调查,这一支医疗队去东线哪里。
等了足足三天,等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刚到达前线,就遇到敌方偷袭。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在他们前方爆破,一支队伍给冲的四分五散,失去了消息。
弗雷德听得惊心动魄,脸上惯有的沉着笑容顿时冻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
气氛十分沉闷,两人都有些坐不住,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站起来跑到了室外。
深深呼吸一口满是硝烟的空气,沃夫冈问,“袁,你后悔来这里吗?”
……
聊了会,后方传来一阵喧嚣和脚步声,他们急忙回头。原来是德军压着一群苏联战犯路过,那些人浑身是伤,满脸都是血,显然受伤不轻,但没有人给他们治疗。拖着蹒跚的步伐,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被德军赶着向前。
……
一个俄国人腿上中枪,伤口没有处理,已经溃烂流脓。他踉踉跄跄的,摔了一跤,然而,他的同伴还没来得及扶他,就被德军拉开了。一个宪兵模样的人,上去就对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将那个战俘狠狠地踩在脚下,厚重的军鞋碾着他的脸,一边口中还在叫嚣。
“可恶的俄国猪!”
……
“我们德国人的骑士精神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沃夫冈捏着拳头,怒道。
见他跨出脚步想要冲上前,林微微急忙一把拉住他,“你疯了,难道你要当众帮助你的敌人吗?”
他一震,随即收住了脚步,喃喃自语道,“战争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战争不该这样,又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