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明天一早,迈尔就会来接她。她自我安慰,蜷缩在角落里,逼自己闭眼睡觉。
手脚被冻得冰冷,西伯利亚的冬天真不是盖的,可以将活人冻死,死人冻活。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四处寻找,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结果,翻箱倒柜,被她找出几个牛肉罐头,一包火柴,一卷绷带,几颗止痛药,还有克劳斯喝剩下的小半瓶白兰地。在这种温度下,罐头里的肉硬得和炸弹有得一拼,能把牙齿都崩掉。
林微微打开酒瓶子,学着电影里那些历尽沧桑的战士,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酒性太烈,呛到了,咳了半天,但血液倒是活络了,身体开始回暖。嘿,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就是难喝了一点。拔开木塞,她又喝了几口。
找来个背包,将找到的东西全部塞进去。虽然现在看起来都是垃圾,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救命稻草。
折腾完毕,又倒回担架上。睁着眼睛望天花板,黑漆漆的一排砖瓦,什么也没有。耳边传来排风扇的运作声音,除了雪地里的乌鸦,就剩下她一个活人了。
不经意地想起木乃伊归来这部电影,背脊后头顿时凉飕飕的,外面正是月黑风高,那些死人不会变僵尸,回来寻仇吧。
越恐惧就越要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恐惧,恶性循环。最后,她敲了敲脑袋,叹了一大声,自忖,真是活该啊,好好的柏林不待,偏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找虐。
唉声叹气并不能让时间走快一点,她划了一根火柴,悲戚戚地给自己点亮。嗤啦一声,火星四溅,微弱的火光顿时照亮了她的脸。虽然不过片刻,但还是暖和了她僵硬的手指。
我林微微成了卖火柴的小姑娘,可怜啊~~~~
灌下肚子的酒精终于挥了作用,身体热,头有点晕,本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着了,还以为会梦到鲁道夫和弗雷德,结果梦里出现的人竟然是迈尔。淋了一身汽油,然后被一颗炸弹,送上了西天。
一个机灵,顿时吓醒了。
外面还是冷月高挂,没有迈尔,没有僵尸,什么都没有。没有手表,不知道钟点,只能干巴巴地坐着等。
心静下来的时候,她想起了沃夫冈,不知道他跟着卡尔克,是否撤退成功了?还有奥尔嘉,现状如何?如愿以偿地和库特在同一战线上奋斗吗?斯大林格勒比任何一个德国城市都大,因为疆土辽阔,而不得不将战线分成好几段。即便在同城,也未必就能碰到面。然而,这些具体细节,也是她到了战地后才慢慢得知的。本想天涯海角地追随鲁道夫,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算了,事已至今,后悔是没有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分两面,得往好的一面想,至少回去柏林可以免修两个学期。
正自哀自怜着,突闻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林微微神色顿时一凌。吃不准来的是敌是友,慌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微微?”然而,来的是迈尔。
从来没觉得这位大哥是这么亲切,简直是救世主降临,放松绷紧的神经,她急忙迎了出来。
看见她还有些小心眼,他不禁失笑,那笑容如同冬天里的太阳,温暖而美好。
“怎么只有你一个?”
“他们护送石油回去。”
也是,这活儿可比她的小命重要多了。
迈尔很快收起微笑,脸部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a区的战线不停向后延伸,敌军的炮火已经打到这里十五公里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听他这么说,林微微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苏联人已经突破了德军防线?”
“还没有,但维持不了多久。”
当前的局势刻不容缓,没有时间来说多余的屁话。一路跟着他绕出防空洞,爬上街头的公路,直到坐进他的军用吉普,才有喘息的余地。
“谢谢。”林微微真诚地说道。
“谢我什么?”
“救命之恩。”她解释,“其实你大可以不管我,和战友一起撤退。”
她不过是战地医院里的一名护士,如果他一念之差,将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那么当毛子攻进来的时候,无疑她就死定了。
闻言,他转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是的,即便外面形势如此严峻,仍然冒险回来接她,他没有食言。因此,林微微对他心怀在胸的,不光是感激,还有绝对的信任。
接连的空袭,让城市里的道路崎岖不平,车子一路颠簸,本来就开的不快,前方的道路还要被一块巨大的断墙碎瓦封锁。
被挡住了前路,不得不绕道而行。迈尔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撑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半侧转身体,倒车。
林微微忍不住在心中好一顿吐槽,到底是开坦克的,汽车神马的果然不在他眼里,倒个车能把油门踩爆。
天迟迟不破晓,四周乌漆麻黑的一片,只有靠天空偶然闪现的月光照明。
“你知道他们的撤退路线?”林微微忍不住问。
迈尔点了点头。
见状,她立即投去佩服的目光。在没有gps导航的情况下,光靠着指南针和天上偶然露一下小脸的北极星就能辨认方向。神人啊!而她林微微是属于那种即便有gps,也能将车开进牛棚的路痴,跟他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车子又向前行进了几公里左右,林微微正想靠在座椅上休息一会儿,突然前方亮起了强烈的探照灯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这一变故突然生,而迈尔的反应也极为迅,飞快地熄灭引擎,拧下汽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