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快点救她。”
军医示意他将人放在病床上,才开始几项简单的检查,就被他拉住,问,“怎么样?她会不会死?”
“我会尽全力,现在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在外面等待。”
弗里茨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军医赶了出去,无处可去,只能在室外徘徊。军医在里面抢救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外面等,一大片夜色笼罩了整个人。他彷徨,一向坚毅的脸上闪过了茫然和无助。
他突然意识到,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暴力蛮力来抢夺,只有一样不能,那就是人的感情。她不喜欢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令他无力。他说话伤她,威胁她,甚至刚才差一点掐死她,可是只能让她更恨、更厌恶他。他彷徨,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措,他心里明明是喜欢她的,可给她带来的只有一次次的伤害和灾难。
他眨眼,她的笑容闪过脑际,曾经说过的话吹散在风中。
我心里是有你的……
你来抓我,只要你抓到我,我就嫁给你……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需要你……
你就是我的力量……
这一句句让他心动震撼的情话,原来都不属于他,是别人的,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让他妒忌到狂。怎么样,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的心里有他?他反复思索,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刚才她那个眼神,明明除了憎恶再无其他,这令他感到颓废。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凝固的雕像,心中有悔恨也有恐惧。他回忆着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他背着她,在绝境中求生,那时,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当她陷入绝望中,她无处可去,只有投入他怀中索取温暖。她对他的依赖、对他的信任,和他的生死患与不离不弃,难道都是假的?
他不解,迷茫着。当初,有她在怀里,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颤抖和依赖。而如今,张开双臂,收拢双臂,抱住的只是一阵风,没有她的身影,什么也没剩下。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他怀抱了,而这种无力感令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不知等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也许只有几分钟,终于,军医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差一点就窒息而亡。”
“我……”弗里茨茫然地转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军医显然误解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算她不是日耳曼人,但也毕竟是随军的医护人员,有些事情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
这话让他怔忪了片刻,突然如梦初醒,他这是怎么了?一个强烈的种族主义者竟会去喜欢一个与雅利安血统完全搭不上边的外国人!
不可思议,这连他自己却觉得无法想象,可是偏偏生了。过去四个月的患难与共,让他敞开了心扉,尽管现在回想起来,他原以为的那些感动和爱恋,其实只是一次次可笑又可悲的巧合而已。
军医走后,他迟疑着,明知不该,却还是踏进了帐篷。她的脸色苍白,在床上昏睡,他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她脸上冰凉的泪。如果她醒着,一定对他避若蛇蝎,只有昏迷的时候,才会安静。
看见她,心中的后悔无限扩大,小心翼翼地守在旁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回对他的那嫣然一笑。她说,抓到我,我就嫁给你。
他抓到她了,人却不属于他;不但人不属于,就连心也不属于。当愤怒过后,剩下的只是无奈,比战争带来的绝望更甚。心中真是又爱又恨,这一刻,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转身走出去,在原来的地方坐下,抽出上衣口袋的小酒瓶拧开,继续一口口灌着酒。希望自己能够喝醉,就不必再去想这些事,可偏偏越喝神智越清楚,越喝过往的记忆越明晰。
沉寂在黑暗中,不知觉枯坐了一晚,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他忍不住用手挡住了光芒。人们说,阳光带来的是希望,可是他的希望却在哪里?
他眯起眼睛,像一只见不得光芒的蝙蝠,缩起了瞳孔。依稀看见远方有人走来,扔掉酒瓶,他站了起来,拦住医护人员。
沉默了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冷静不带感情,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明明心在流血,为什么还能够这么沉着?
他说,“去把鲁道夫叫来。”
那人莫名其妙地回问,“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鲁道夫,你说的是哪个?”
“是……”他一时语塞,随即挥了挥手,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我不是后妈,我只是想虐鬼畜。大家表打我……
下集预告:
静默了半晌,弗里茨才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还好吧?”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昨天差点被他活活掐死,她能好得起来吗?
“托你的福,还没死。”她讽刺道,一脸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见她戒备的脸和眼底闪烁的怨怒,那一句道歉的话生生地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
林微微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走出自己的视线,才松了口气。几步走过去,赌气似的在他衣服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正泄着心中怒意,就听弗里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肆意践踏军装,就是藐视纳粹,藐视军队,该受到军法处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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