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她咬着嘴唇,不断的重复的这一句话,任由眼泪放肆地奔腾而下,瞬间打湿了她的脸。
看着她,他心中腾起一种感觉叫无望,茫然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就当我已经为你死在战场上好了,反正……”她抽了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救我回来的人也不是你。”
如果没有迈尔,她已经静悄悄地死在了供给路上,恐怕连尸体都不会被人现。她不是神,真的能不怨不怒不恨吗?不是没爱过、也不是没付出过,只是现在她对这种终日惶惶不安的日子厌倦了。跟不上他的脚步就不要再追着,不能理解就不要强迫自己去适应对方,每个人都有选择开始新生活的权利,谁也没必要为谁去痛苦、去死守。相爱相守在一起是因为快乐,当这种快乐不复存在的时候,就该放手,这不就是他们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吗?放弃该放弃的叫做成长,放弃不该放弃的叫无奈,不放弃该放弃的叫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叫执着。一直以为自己执着,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是无知。
“你说要我留着命来娶你,你说和我一起走过胖与瘦,你说我们的女儿会叫艾薇,你说战后会和我一起在威斯巴登定居……曾说过的誓言,难道都烟消云散了?”
他的责问让她无法回答,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道,“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转过身,右手握拳挡在嘴前。这一刻,撕心裂骨的痛蔓延到了全身,比任何一次战争带来的伤更痛,他几乎无法控制住眼底的热潮。
本来就很难过,再见到他这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更难受。他们俩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孰是孰非?
无话可说,她转身,带着一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心。走了几步,就听鲁道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这次他没有叫她微微,而是,简妮。
这个名字触动了很久前的记忆,曾经的初恋……是这般美好。她不由自主地站停了脚步,却没回头。
身后一阵风袭来,鲁道夫几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揉进自己的怀里,“简妮,不要走!你不能这样对我,十年的感情,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吗?为了我,你来战场找我,为了我你可以连死都怕,既然连死亡都不能分开我们,为什么现在你要离开我?我想过战争结束后来娶你,真的想过,这也是我活下去的信念,可是为什么你没有等我?”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刀刺进她的心头,鲜血直淋,让她痛的说不出来。
“对不起。”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努力过,等待过,生气过,绝望过,挣扎过,最后她还是向现实和懦弱投了降。弗雷德给她的太多,她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两个人中不得不伤害一个,那么,她选择了鲁道夫。
得不到回答,他笑得苦涩,湛蓝的眼眸中闪出粼粼波光,水雾萦绕。在那里,她看见了自己的绝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匕,一刀下去,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彼此的情缘。
要走的迟早要走,留是留不住的,就像当初她挡不住他去战场的脚步一样。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蔓延在心底的究竟是何种感受,无法言语的,除了痛,还有一种无奈。人生就像一个怪圈,总是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不停地重复着类似的情景。
鲁道夫站在原地,默默无语地看心爱的女人走向别人的怀抱,一颗心裂了、碎了,只剩下一地的渣滓。
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并带走了他的阳光、他的夏天,从此只剩下冰天雪地的隆冬。他的心会一直这样刺痛着,直到生命殆尽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
“简妮。”他呢喃着,不肯放手。他的吻落在她的头上,辗转反复,充满了依恋,不舍离去,“我们说好一起变老,可结果,为什么却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承诺?”
“够了,不要说了!”她低喝一声,推开他,用力地压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心里的悸动。这样的分手太痛苦,为什么非要她选一个,为什么要逼她做这样的决定?
她突然有些怨恨他,道,“当初我想要你的孩子,可是你不肯,如果当初你不拒绝我,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他身体一僵,找不到反驳的话。
半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而空气中的冰凉更是让人难受。她伸手抱住自己,深吸了口气稳下情绪,轻声问,“你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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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从前线上活着回来,再见到微微,鲁道夫心中充满了雀跃。一直想向她负荆请罪,却苦于没有机会,战事吃紧,德军溃败日益彰显,他脑子里占据的只有军事,根本无暇考虑其他。
自从她身负重伤,两人在战场一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如今,机缘巧合下,他得到几天假期。重回柏林后,第一件事就去韩疏影的住址找她,没想到早已人去楼空。
正愁怎么找到微微,没想到,她就自己找上门了。电话里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不知她是否还在为战场上那件事责怪他。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活着回柏林了,不是吗?
夜晚无法入眠,心中盈满了喜悦和甜蜜,闭上眼,脑中闪现的都是她的一言一笑。他会向她解释,求得她的谅解,两人之间只要有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当时,他确实这么想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得十分缓慢,迷迷糊糊地合眼睡了会,终于挨到第二天清晨。他起了个大早,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连父亲大人的召见也推辞了,心心念念想的只是她。
眨眼已是九月,绚丽多彩的秋季,清风徐徐。太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斜斜地倾洒下来,照出一个个鲜艳的小光点。真是明媚的一天,他的心也同样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约在街心公园,清晨时分,这里幽静而安宁,是个叙旧的好地方。从花丛里摘了一朵月季,他在路边的长板凳上坐下,随着时间的跃进,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见面第一句话说什么呢?对不起?还是我想你?因为心情紧张,他拿着花枝一下下画着泥土,借此打时间。一阵吹过,花叶飘零,他不禁抬头,一眼望见了站在远处的她。
一身白裙,长飘飘,脸色比几个月前红润了不少,也变得精神奕奕。她的唇角洋溢着笑容,见她安然无恙,他也放心。
微微站在车旁,似乎还没看见自己,鲁道夫起身正想迎上去。这时,车门的另一头却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是弗雷德。
他的出现,顿时让鲁道夫收住脚步,笑容淹隐没在嘴角边,全身上下倏地蹿起来一种无法言语的悸动和恐慌。望着对面的两人,眼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就算他再迟钝,也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终于,林微微转头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随即一僵。她的反应刺痛了他的眼,不禁自嘲,原来让她的容光焕的根本不是他鲁道夫……
微微低头和弗雷德说几句,便只身大踏步地这边走来,随着两人间距离地缩近,他的心也无可压抑地跳动了起来。当他身负重伤,躺在战场上苟延残喘之际,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儿,就这样无比鲜明地出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让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在他面前站住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嘴角一弯,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回来了。”她道。
“对不起,微微,让你等了那么久。”他跨上前,想一如往常那样,拥她入怀。可没想到,她退后一步,竟然避开了。
她的躲避让他心头一慌,她还在怪他吗?此时此刻,他倒是希望她在生他气,哭着责备他,这至少代表带她还在乎他。可现在,她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微笑,那双黑色的眼珠中不见一丁半点的气愤,平静得就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他不禁迟疑,她的心里还有他吗?
彷徨而又迷惘,他不知道说什么,便伸手将花递给了她,“送你的。”
林微微接过,低头道了声谢。不可否认,再见他的那一瞬,她心中也充满了雀跃,毕竟两人也曾山盟海誓过。
沉默片刻,鲁道夫决定打破两人间的寂静,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好。”林微微双手交叉,环住花枝,放在腹前,被动地回答着。脸上佯装平静,可心里还是有些茫然。昨天,弗雷德问她是否要见鲁道夫时,她也曾犹豫过。亲口说出分手两个字,如果说这是对他残忍,那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
要做缩头乌龟躲在龟壳里很容易,只要让弗雷德去转告一下,她甚至不必露面,可是这样对鲁道夫的伤害只会更深。他这么个骄傲的人,当情敌对自己宣布失败时,会是怎样一种难堪?两人相爱,缘起缘灭,心里再难受,她也要亲手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无论他怎么责怪,她都认了。
眼见气氛又要沉淀下去,他又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道,“你的伤口都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