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之后,田野铺满了金黄,到处都是庄稼成熟的味道。
庙西中学围墙西侧,是一片间杂着玉米和大豆的庄稼地。玉米棒子灌满了浆,大豆叶子开始枯黄。
不少男同学晚上翻越围墙,沿着黄豆地走出几百米,把豆秧拔出土,放在火上烧。豆秧烧没了,留下一地灰烬。
田野里飘散着熟黄豆特有的香味,他们便像猴子似的,拿着棍子在灰烬里扒拉,寻找烧熟了的黄豆吃。
烫手的黄豆,吹去浮灰扔进嘴里,叫起来嘎嘣脆,特别香,还解馋。
偶尔去一次,没有啥。
那个时候刚结束挨饿年代,虽然大部分家庭解决了温饱,但仍以粗粮为主,肚子里缺少荤腥,都很馋。所以谁要是架火在地里烤几株黄豆吃,一般没人管的。
东北乡野习俗就是这样,比如你走路来到果园和瓜地,渴了,想吃果,想啃瓜了,那好,你放开肚皮随便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但有一条规矩不能破,就是许吃不许拿,你拿走就不行,哪怕一个果子也不行,你需要拿钱买走。
这时,生产队已经解散,实行了土地承包制,一般家庭不会在意谁拔几株豆子,掰几棒玉米,在地头烤着吃。
所以孙彪他们一开始去豆子地烤豆子解馋,豆子的主人并不在意。
可他们去了几次后,逐渐有其他同学也跟着去。再接着,有些女同学也在男同学带领下,去拔豆秧烤豆子吃。
退一步讲,即使同学们总去“偷”豆子吃,也没人计较。关键是你得换块地拔豆子,不能总在那两家豆地拔啊。
用现在时髦话讲,你不能总在一只羊身上薅羊毛啊!
这天晚上夜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上完晚自习已经9点多钟了。孙彪来女生宿舍找“黑丫”她们,约着一起去烤豆子吃。
“黑丫”不想去,她想躺在被窝里看会儿书。
可是扈红想去。她今早吃了孙彪带回来的烤豆子,越嚼越香,到最后满口生香,欲罢不能了。
最后,“黑丫”被她缠不过,就和他们一起翻过围墙。
已经有一伙学生在烤豆子了,夜色中前方燃起的火焰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煞是显眼。
“黑丫”在豆地停住脚步,觉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偷”豆子吃,有点过分,对不起豆子主人。她担心豆子的主人来撵他们。
孙彪说没事,咱又不是偷,就是拔几株烤着吃,也不像野猪似的成片地祸害,再说庄稼地一望无际,谁在意那几株豆子呢?
扈红一个劲儿地鼓动,“走吧,他们来好几次了,也没事,天这么晚,夜色这么黑,谁还能来抓咱们不是?”
孙彪领着他们往远处走了走,越过那几个烤豆子的同学,来到另一块豆子地。
孙彪是“老手”,拔了几株豆子,打开手电筒,寻了两块石头,拔了几把枯草,就点着了。
几分钟功夫,豆秧就烧没了。空气中弥漫着豆子烤熟后特有的香气。
扈红着急,用两根小木棍扒拉灰烬,寻到一只熟豆子,像用筷子似的拔把豆子夹起来,嘴边吹掉浮灰,就扔进嘴里。
“哇”的一声,扈红又将嘴里的豆子吐出来了。
她被豆子烫了嘴巴。黑夜中龇牙咧嘴的,形象十分滑稽。
“活该,谁让你那么猴急呢!”
黑暗中“黑丫”低声贬损她。
“谁知道它咋那么烫呢,哎呦,舌头烫出燎泡了。”扈红低声诉苦。
“刚烤熟的豆子,灰都是烫脚的,豆子能不烫人吗?”
正在把灰烬摊开,试图让热量尽快散去的孙彪说。
“放屁!”扈红低声呵斥,“你现在说有啥用,我的舌头都烫出燎泡了,哎呦,疼死我了……”
这时,在他们与那伙烤豆子的同学之间,突然亮起了几道手电的光柱,接着响起喊叫声,还有两条狗的吠叫声。
“快跑!”孙彪站起来说,“他们来抓人了。”
孙彪转眼就钻进旁边的玉米地,没影了。
“黑丫”激灵,耗子钻地洞般,跐溜一下跟着孙彪钻进玉米地。
可是扈红却没那么幸运了,慌乱中她没有钻进玉米地,而是沿着豆子的垄沟跑,就有些磕磕绊绊。
她刚跑了几步,脚脖子就崴了,然后就被狗撵上了。
前边那伙同学基本都没跑掉,被“蹲坑”的农民一锅端,都抓住了。
“黑丫”吓坏了,一口气跑出去十几米,已经摆脱了抓他们的人。
突然,她听到扈红一声惊叫,然后就是狗的狂吠声。
“黑丫”刹住脚步,心脏怦怦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