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背负了几十斤的装备和“投饲”,金美丽在山上出了太多汗,长时间遭受冷风侵淫,这天晚上回到家里,她起了高烧。
身体烫得像火炭,却感觉像在冰窟里一样。高烧烧到了金美丽的骨头里,蚀骨般地疼痛,身上一点力气没有,走路像踩在棉花上。
金美丽找出两片扑热息痛吃了,强撑着身子做晚饭。自打进入冬季,她母亲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还能勉强下厨做饭,可“三九”天后气温骤降,她就下不了炕了。
金美丽身上实在没有力气,晚饭只能对付了。她煮了点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就着咸菜母女俩草草吃过,她就回到了房间。
身子又乏又累,皮肉和关节疼痛难忍。每天晚上回来临睡前,金美丽都要用热水烫烫脚,舒缓舒缓冻麻了一整天的腿脚经络。可是今天实在太难受了,就省却了烫脚环节,草草洗了脚钻进了被窝。
体温仍然降不下来,始终在4o度和41度之间徘徊,骨头关节疼得要命,金美丽想多喝点温开水降温,可水壶里的热水喝光了。
金美丽想喊隔壁的母亲帮忙烧热水,却突然想起母亲已有六七天卧床不起,心里不由涌上一阵凄凉、酸楚的潮水。委屈的眼泪噼里啪啦滚出来,弄湿了枕巾。
金美丽突然感到特别地孤苦无助,心酸凄惨,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蒋铭的号码,想跟他说说话,诉说一下心中的委屈。
可是,她却不料遭到婆婆的一顿埋怨。
蒋铭接到金美丽的电话时,正在客厅沙上看电视。
听说妻子冻病了,他有些心疼,“美丽,你这是何苦呢,老爷岭的冬天那么寒冷,你还去山里巡护,值得吗?回来吧,来南京跟我和儿子团聚吧?”
之前他就建议过,把金美丽的母亲送到县城最好的养老院,金美丽去南京跟他和儿子团聚。可都被金美丽拒绝了,她不忍心让母亲住养老院,更放不下虎豹巡护事业。
所以这次病了给蒋铭打电话,想听听他的安慰,听听儿子的声音,以此来缓解身体上的病痛,却不料他又提出了这个要求。
金美丽心里不是滋味,懒懒地说:“这个事以后再说吧,你让儿子接电话,我想跟儿子说说话。”
蒋铭跟妻子打电话的时候,他母亲就坐在旁边,所以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见蒋铭要起身去隔壁叫孙子接电话,蒋铭母亲把他按在沙上,抢过他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就是一顿输出。
“孩子在跟外教一对一视频学英语,接不了你的电话。”蒋铭母亲冷冰冰地说。
金美丽听到是婆婆的声音,愣了下说:“那等他学完英语,让儿子给我打个电话,我想孩子了。”
“你想孩子了?谁信啊!”蒋铭母亲冷冷地说,“你要是真想孩子,就应该立即回到南京,照顾孩子的起居,辅导孩子的学习。”
“可你倒好,一推六二五,把丈夫孩子推给我,自己躲在山沟里享清福,金美丽,你的心咋这么硬呢,你到底咋想的?”
“咋的,你冻感冒了,难受了,才想起给蒋铭打电话诉说委屈,你这不是自找的吗?放着南京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不来享受,撇开丈夫儿子不管,你还霸占着我儿子,勾搭他不跟你离婚,让他守‘活寡’,金美丽,天底下没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金美丽被婆婆一顿机关枪“扫射”,心里十分难受,“妈,我不像你说的那样狠心,我只是暂时在这照顾我妈,再说我想跟自己的儿子说会话,难道就不可以吗……”
“你别说没用的,我就是一句话,只要你不来南京照顾老公和儿子,就别想再跟你儿子说上一句话!”
蒋铭母亲不待金美丽再说话,咔嚓一声把电话撂下了。
金美丽给蒋铭拨过去,声音响了几下,对方突然关机了。
金美丽知道蒋铭的手机一定被他母亲夺去,强制关机了。她心里突然堵得慌,像一堵大山塞进了胸膛,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金美丽蒙住脑袋,咬住被角失声痛苦。
第三天早上,窦芍药和扈红来到朝阳林场场部门口,女队员们已在那等待了。
窦芍药见金美丽脸色潮红,病恹恹的,问她咋的了?
“没啥,前天在山上出了许多汗,伤风感冒了。”金美丽还着高烧,鼻塞严重,说话鼻音很重。
“既然这样,你今天别去巡山了,去苏清晨的诊所打两针,别让病情加重了。”窦芍药说。
“我已经吃过药了,一个普通的伤风感冒而已,咱们山里出生的孩子没那么娇贵。”
窦芍药见她坚持要上山,就把她要背负的玉米和盐砖放进自己背包,带着大家出了。她们今天要去“白刀山”巡护。
上午1o点多钟,窦芍药这组来到一片松树和杉树混交林,她将笼子里的“飞龙鸟”掏出来,放归了山林。
稍事休息片刻,她们寻着雪地上的一条兽道,继续往山顶爬去。
走了一百多米后,山坡越来越陡峭,她们现了一个猎套。窦芍药掏出钢钳,摘下手套,蹲下清理猎套。
右边山坡上的一棵大松树上,安放着一个远红外相机,相机里的电池该更换了,金美丽去更换电池。
山坡太陡,积雪又没过了大腿,金美丽重感冒未愈,身上没劲,走路脚底无根,趟在厚雪中就有些吃力。
但她天性要强,不想让别人替她完成任务,就手脚并用,艰难地朝大松树“爬行”。
窦芍药把猎套清理完毕,几个人站在雪地里等金美丽回来。
金美丽换完电池,看见队员们都在等她回去,便加快了脚步。突然,她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金美丽来不及哼一声,就像离弦的箭一样,脑袋朝下,在树林中的厚雪上快地朝山坡下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