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大食人谋逆之事当晚便已查明,何梦龙办事效率极高,抓捕了大食人四百余人,仆役伙计两千余。
隔天下午各种盔甲、毒药、鞑虏的兵刃甚至还有旗帜都堆积到了署衙门前。
至于抄收的各种乳香、檀香、象牙、瓷器、南珠金银器那是不计其数,光是铜钱便有四十余万贯,比一个普通的州府一年税收还多。实属大食人的地产房屋还在严查。
署衙外张贴的告示行文通俗,读过村学乡学的人便能看懂,顿时广州城中群情激奋。
这大食人家财万贯在广州那是人尽皆知,这几年仗着泉州蒲寿庚的势和忽必烈的优待,早就不把宋人放在眼里。
平日里便看不惯这帮蛮夷趾高气昂,如今竟然还敢和蒲寿庚里应外合要在城中投毒,真是该千刀万剐。府衙外等着告大食人与某某勾结犯了律法的民众排成了长龙。
待到行刑那日,这法场之上更是人山人海,十几个被拷问得半死的大食犯嘴里塞了麻核,上了枷锁被囚车押了进来。人海之中怒骂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法场的节奏掌握的极好,每杀一人之前便要说些罪状,使得整个法场的气氛被渲染到极致。刽子手的刀那是极快的,每掉落颗头颅便引来震天的叫好声。
人生能有几次看别人楼塌了的好事,整个广州城乃至周边县镇的人都赶了过来。现场民众已经癫狂。没什么比看别人遭殃更快乐的事情了,何况还是富得流油的大食人,对于异族没有人有一丝同情心。
从古至今乃至未来,人们对于这等事情是最喜闻乐见的,你看看,你如此富有,可也落到了此等地步,显然还是我过得比你好些。
直至行刑结束,现场的围观群众依旧不肯散去。广州城中出现了王师光复之时都未曾见过的热闹,人人面带喜色,见面也不问家中可好,只问那日去没去刑场看砍头。
若是应了去的,那便是互相探讨细节。若是应无的,那便要大说特说一番。倘若是说不上那日刑场的壮景,在这广州城中便是要低人一头。
在这广州城中一片热闹之时,慢吞吞吃着侧风的镇海号船队总算是来了。
大批的军械物资被运送到了西城外,赵昰望着不断被运上岸的枪炮火药,心中异常高兴。对着陈惟中和李凯说:“这一路辛苦了,我这还时常挂念你们。”
“多谢官家挂念。”陈惟中作揖说道:“这冬日里海上也无风暴,倒是让我逍遥自在了好些日子,如今这人都懒散了。”
一旁的李凯听了心中不爽,暗自心想:你是松快了,天天吃了睡。我可天天都要监管船队。你这话一说,我如何还能开口邀功,真是可恨。
李凯只能跟着说:“我等一路顺畅,多谢官家挂念。”
赵昰笑了笑,“哎,这一路顺畅便也是你李凯的功劳,你这水师领得不错。”
“这是臣分内之事。”李凯被赵昰一夸这心里就高兴了,还是官家明是非。
赵昰望着码头上来往的人群问道:“我差人送信给赵与珞,让他拨一批熟手工匠前来,怎地不见踪影?”
李凯有心想在赵昰面前找找存在感,便抢在陈惟中之前说道:“启禀官家,那些工匠都在后面两条小战船之上,此时还没有地方靠岸。”
赵昰听了随口一说:“哦,这广州兵器所已经修建得七七八八了,就等着工匠前来开工了。”
陈惟中叉手问道:“这随船未曾带得许多铁料,还需船队回琼崖运铁。”
“哎,琼崖铁料自在琼崖使用便是。”赵昰笑了笑了说道:“这广南仅潮州惠州两州就有海阳、大浦、饶平、海丰等地十余冶所,铁料之事无需费心,广东南路光是铁料一年便课有一万石(6oo吨)。”(注:宋十课二,书上说宋一年课铁差不多9万石,就是五千多吨。其中南方占七成。中国古代其实不缺铁,以至于洪武十八年因为铁太多根本用不完,便把所有的矿都停了,洪武二十六年再开,到了洪武二十八年仅内库库存就有37oo多万斤(22oo多万吨),于是洪武皇帝不想要铁了,没地方放了。就下旨铁矿不再官方独营“诏罢各处铁冶,令民得自采炼”。查不到两广具体产量,所以这里往少了估算不足全国两成。)
仅潮州惠州两地便有44个私人冶炼厂。规模很大,一个炉子三百多个工人
陈惟中听了面上大喜:“臣亦闻两广产银铁铜铅甚多,只是不知道有如此许多,这自然是无需琼崖运铁了。若是都收回朝廷,那一应火炮火枪便可装备全军。”
赵昰心中一乐,这两广的铁器那是天下闻名。
一百多年后的旧时空里,有个叫郑和的人就专门出海卖铁锅,官员可带5o口,士兵可带1o口,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出海。下西洋卖多少不知道,反正佛山卖给十一区一口铁锅是一两银子,折合当时大米2oo公斤。按现在3块钱一斤来算,啧啧。
想到这里赵昰便觉得索然乏味,做这穷鬼皇帝还不如穿到明朝去卖铁锅。
等得工匠下船被领来之时,打头走的便是铸炮的李有田、造枪的王满仓,炒铁的匠头。连那司言老宫女和丁拱辰也一并来了,最后面还跟着那个向赵昰献贡海南鱼饭的文昌司户何时。
旁人到也算了,赵昰虽只见过何时一面,可那句“有些鲍鱼味。”和那个瓦罐,令何时在赵昰脑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等这些人都行礼之后,赵昰黑着脸望着队尾说道:“何时,你一个文昌司户,来此作甚?还想来献美食不成?”
何时被吓了一跳,苦着脸作揖应道:“启禀官家,臣是被差遣来做甘油膏的。臣万万不敢再献美食了。”
赵昰冷着脸说:“倒是小瞧了你,不成想你还有这等本事?”
何时心中叫苦,抬手答道:“是丁提干找了神火司赵使把臣差遣来的。”
赵昰望着丁拱辰问道:“丁拱辰你来此处,琼崖如何处置?”
丁拱辰叉手答道:“琼崖一切事宜由东头供奉官孙福海管辖。”
赵昰心想这丁拱辰的事情也不方便公开说,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等把一干人都遣退了,唯独留下了老司言和丁拱辰带回广州城新得的大宅子里,仔细一问,这老司言在琼崖便是在赵与珞处做个副手,对火药生产甚是熟悉。便由她带了些熟手的宫女内侍也一并来了广州制作火药。
等打了老司言,就留下了丁拱辰。这屋中无六耳,赵昰便问道:“丁药师,你来广州这琼崖交给孙福海行不行?他不是不通炼丹吗?”
丁拱辰应道:“启禀官家,我在囚徒里收了个徒弟,现在都是他在坊中监管制作。”
“哦,这海盗里还有此等机敏之人?”
“是,此人原是詹麻子的采买,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只是屡试不第。家道中落就干了海贼,手上也无人命。我见他喜欢做此事,便收了他做了徒弟。”
赵昰点点头,“那不错,以后你要多带一些弟子,有空了把学识着述成册。将来这史书里定会有你一传。”
丁拱辰听了吓一跳,连忙作揖说道:“臣诚惶诚恐,万不敢有此奢望。”
“哈哈,好好干。这书写成了,我来给你出钱印。”赵昰大笑道:“等将来你开宗立派也未可知,也许后世之人要想谋个出身,还须熟读了此书才行。”
“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