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老太婆是不是疯了?
这赵显的帝位早废了,现在是他哥赵昰当政。若是完全按礼仪传承来说,赵昰的皇位的确是有瑕疵的,这龙椅不是赵显传给他的。可这又不是没有先例,这赵宋有这个传统啊,赵显也不是第一个被抓走的皇帝。
今日死了个林保才救回来的髡小儿怎么立马就想做回皇帝了呢?这天下交给这秃顶留辫的赵显,普天之下哪里有人答应。
文天祥双眼跳得厉害,整张脸皮已经麻得失去了知觉,他呆呆望着赵显,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此刻的赵显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盘膝而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谢道清的话语。
谢道清面色一沉,提高了声音:“陛下对追封林保之事有何意见?”
赵显依旧没有答话。
“如今才逃出樊笼,老身的话便无人理睬了么?”谢道清用手指着赵显,面上愤怒异常。
“启禀太皇太后,此事还需回临安与官家相商,在此处说来无益。”赵显叹了一声:“唉,当初传位于我,非我所愿,出城降蒙亦非我所愿。现如今得救脱困,我既是我,亦非是我。此等凡俗之事,与我浑无与。”
“孽障!”谢道清气得浑身颤抖,面部的痉挛带动着嘴唇在不停地颤抖。“你乃九五之尊,大宋官家,如何能说出这等胡话。你落难困顿于这燕云之地,赵昰不过是代你治国罢了,这江山终究是你的,岂能假以人手!”
赵显没有应答,继续一副入定的模样。
“完了,闯祸了。这太皇太后疯了。”文天祥心中暗自叫苦。
如今这局面都是赵昰领着群臣打下来的,太祖托梦的也是赵昰,此刻攻下大都杀了忽必烈,赵昰的声望怕是已经盖过了历代皇帝。
莫说赵昰不答应,便是赵昰肯让位,这朝中群臣,军中将士怕也是没有人会答应。
可身为臣子,文天祥开不了口,他若是说赵显早已被废,那就是大逆不道。这儒家给君君臣臣套上的这套玩意,现在体现出了巨大的约束力。
“林都督追封的事情放一放也不迟,当务之急是确保太皇太后的安全。”文天祥的大脑飞运转着,“此地凄苦非长居之所,况且明日还要入城清剿蒙鞑余孽,事毕之后还要继续向北征伐,直至杀到蒙鞑深陷绝境为止。”
文天祥朝着谢道清作揖说道:“所以明日还是请太皇太后移步去渤海,坐水师船只南下,先到临安休养生息,到了临安才稳妥,也算是一家团聚。”
“如此也好,这苦寒之地老身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谢道清点了点头,暂时放下了和赵显纠缠的事情,“天色已晚,老身这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喏,谨遵太皇太后旨意。”文天祥作揖退下,退出了原本是他居住的帐子中。
“唉……这叫什么事。荒唐!”文天祥叹息一声向前走去。
“文帅留步,我有几句话说。”身后的赵显从帐子里追了出来,喊住了文天祥。
文天祥转身作揖,口中却不答话,因为没法答,这怎么称呼赵显如今都是不妥。
“久闻文帅大名,我今日只有几句话要对文帅讲。”赵显朝着文天祥叉手回礼:“我只是赵显,这朝堂之事从我到了大都便与我没有瓜葛了。那都是太皇太后的一厢情愿,她毕竟与我一起多年,和当今的官家连面都未曾见过,可能还是觉得我好一些,不会因为一些事起了隔阂。人老了这想法便不好揣摩,总会有些偏执,请文帅不必介意。”
赵显接着说道:“我此去临安面圣只求官家能许我修行佛法,我已立下誓愿此生以佛法自渡。这凡俗之事我再也不愿过问。这些还请文帅知晓,或是提前和官家说一声,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文天祥听了并不意外,赵显的脑子若还有一丝理智,就不可能想着不切实际的皇位。从人们的视野中退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文天祥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这等事情身为臣子如何能插足,我会把意思传到。具体还是回临安再说吧。”
“有劳文相公。”赵显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文天祥望着赵显离开的身影又叹了一口气,“唉,身在帝王家,幸亦不幸呼!”
赵显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为了避嫌他决定出家,化外求存是最佳的选择。
一个做了僧人没有任何权势的赵显,对赵昰不产生任何威胁,这是他保住性命最好的办法。
而太皇太后谢道清,是在担心自己回到临安,得不到赵昰的重视。甚至因为举国而降的事情遭到赵昰的冷落,所以想把赵显和她绑在一起。
毕竟当日无论赵显是不是愿意,出城投降也有他的份,有这个投降的皇帝在,罪责自然落不到谢道清的头上,她甚至可以如以前一样,在赵显身后把控朝政。
若是换成赵昰,谢道清可能什么权利都获取不到,更不能为谢家残存的族人争取到利益。
可你一个被囚禁了多年,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媪,便有千般过错,赵昰也不可能针对你。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无非是把你养在临安以等百年罢了。至于再次封赏谢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道清人老了,又受了那么多苦,想法奇奇怪怪,钻牛角尖也是很正常。
“唉,只可惜了林延久。”文天祥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次日一早,文天祥便命令捧日第三军王其昌和第一军秦克明进入了大都开始清剿余孽。文天祥的第二军以及各路降军暂时按兵不动。
各部降卒依旧留在大都,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装上船,送去扶桑路。这样做很可能会引起变故,这些人还是需要在原地改编消化。
烧了一天一夜的大都城中,随着大批宋军的进入和地毯式的搜索,又抓出了五千多人,但是有组织的抵抗并没有生。
宋军在大都城中搜索了三日,忽必烈的皇城六成已经被烧毁。除了铜钱金银,其他的丝帛财物少之又少。连年灾荒,城中亦无多少米粮,各部原先之粮都在营中。
缴获的战利品比预计的要少很多,忽必烈就算事先运走一些,也不可能只有现在这区区几百万贯的金银铜钱,这太不合常理了。
此刻有降将来报,说是掌管蒙鞑钱粮的阿合马当天一早就逃往了上都,这蒙鞑的钱财有多少,在哪里只有他知道。
文天祥闻言立刻任命第一军秦克明携四万汉营一万色目人向北出,攻破上都,剿灭蒙鞑余孽。
被选中中的降将们兴奋异常,在新主子面前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阿合马和真金那两个儿子,以及忽必烈财富的窖藏便是平步青云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