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仅仅为了表达对这个房子的喜欢和骄傲,还是因为想到更多,奶奶难得的对她此前口中的“短命鬼”进行了表扬。
“我那位……二爷,他,那当时也算是厂里的领导了呀?”
鹿凡借机,谨慎的对话题进行引导。
“不是厂领导,厂领导人家咋可能住这种楼?
车间主任,也只管了两三百人。”
奶奶给鹿凡格外解释,不明白实情的人肯定还以为是在凡尔赛。秦州东郊纺织城那几个纺织厂,当年都是上万人规模的大厂,秦州东郊的大坡上,有着“小香港”的美称。
当然后来,就成了后来的样子……
“您也是那个时候来的秦州城吧?那您为什么就一直没工作?”
鹿凡又问。
奶奶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了。
“他那些年,人也是拼了命的工作,拿了一回劳模,又提了干部,人家才给的带家的机会。
我跟你益益弟就跟着成了商品粮户口,一辈子就把根扎在这里了,原来的家反而再也回不去了。
你奶我人笨,当时年龄也大了。他原本也托关系给我在厂子里找了一份临时工作。
可我一进那个车间,耳朵轰鸣的就头痛。还得从头学,手上也跟人家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娃们没办法比,慢不说,还经常的出错。
后来就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在人家厂子里头干了。
你二爷就骂我,狗肉凑不上席面!
我就闲在了家里,靠人家养着。他又看我不顺眼,三天两头的找我麻烦。
说我人土气,没有本事,只有你向东叔放假回来时才会收敛一点。
你想么,奶一个半辈子都在农村生活的女人,哪有人家厂里的姑娘娃洋气好看呀!
为了你叔,奶也只有忍了。
他在家就是那样的雄狮霸王的地位,这个家是人家一个人一手撑起来的。
后来奶想着自己一辈子这么闲也不是个办法,总跟他一个屋子里呆着还得看他脸色,奶就拿自己攒的钱置办了一个小车车,平时推着在街道上买些麻辣串串。
他知道了,还骂我,说我给他丢人。后来听我说了一天能赚多少钱,才松了口,但是又要求我不准在这个街坊卖,把车推远点,而且不能卖给他五厂的同事……
他说啥,我都忍咧!只要他能让我继续卖我的麻辣串串。
那些年,生意好呀!奶给你说,我一个月拿回家的钱比他还多呢!”
奶奶在讲,眼中尽是骄傲的光亮。
“那我……向东叔支持您不?”
鹿凡只在适当的时候,引导一句。
“支持!你向东叔才不像他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呢。他当时都已经是中师的学生咧,放假只要在家,就陪我一起出摊。
只要有他在,那一天的生意就肯定好,俩人备的货多,你叔那人嘴活套,人又长的排场,姑娘娃们滴都爱往咱摊摊上围……”
鹿凡的这个话题,显然的更勾起了奶奶最美好的回忆,哪怕只是暂时麻醉,最真心的笑容就是在那一刻最无掩饰的绽放了。
“那我向东叔和我二爷,他父子俩关系咋样?”
忍着万般不愿,鹿凡还是把话题继续推进了。
“不好!
爷俩倔到一块去了,根本拴不到一口槽上去。
你向东叔后来毕业是宁愿选择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都不愿意找机会留在城里,一方面是因为韩玲,另一方面就是替我着想,看不到我在这里受气呢。
那地方,离咱老家近,他知道我总想着咱那里,就希望有一天,凭自己能力再把我接回去……”
话题有点伤感了起来,终于的奶奶开始提到韩玲的名字。
鹿凡几次欲言又止。
奶奶拿着最后一颗苹果递到了鹿凡手上。
“想听你向东叔跟你韩玲婶子的事?”
奶奶自己问了。
鹿凡这才赶紧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