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慨也是一样。
身为国家电视台的记者,他每天接触不知道多少大人物。有很多采访对象,官职没多大,地位没多高,但是摆谱却摆得比谁都大,一口一个小丁,一会儿说小丁帮我把我的包拿过来,一会儿说小丁这个镜头会不会显得我的颜值有点低,一会儿又问小丁你们这个采访的视频后期能不能把我的脸精修一下,加个滤镜。
搞得丁慨无比头疼。
不少采访对象就差让丁慨帮他们端茶倒水跑腿买咖啡了,哪里会像薛深这样,还亲自帮他泡好他爱喝的口味的茶。
“薛律师,不好意思啊,上面对王婉容和沈语两位受害者的案子很重视,让我们尽快去安排采访,所以我这才贸然上门,在路上给你打的电话,没有提前通知你,是丁某唐突了。”丁慨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这个案子,警方正在立案侦查,凶手还没有捉拿归案,他去警方那里采访不太方便。而案子的两位受害者还住在Icu里,更何况直接采访案件受害者,很有可能给受害者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身为一名记者,他不能为了完成任务而罔顾职业道德。
所以,思来想去,和这个案子有关联并且方便他采访,他又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薛深一个了。
薛深坐在他对面,笑瞥他:“哪儿的话,能有机会在国家电视台上露脸,我很荣幸。”
丁慨看了一眼腕表,“那……薛律师,咱们现在就开始采访,你看可以吗?我看你办公室的采光和陈设就都不错,不知道薛律师介不介意,直接在你的办公室进行采访?”
“完全不介意,你是专业记者,我听从你的安排。”
“好。”
丁慨打电话让自己的助理把设备拿上楼,很快架设好设备,开始了采访。
丁慨问了薛深第一个问题:“薛律师,王婉容和沈语的案子,在网上引了大量的舆论风暴,连我身边的女同事,也有不少在朋友圈里转,说女孩子以后真的不敢出门了,太危险了。对于这个观点,你是怎么看的?”
丁慨问的时候,也是替薛深捏了把汗。
从专业性的角度,这个问题能把尖锐的矛盾展现出来,他必须问。这是台里交代给他的任务,是他的工作。
但是从朋友和私交的角度,丁慨深知……要是薛深回答不好,搞不好就要引起男女之间的对立,很麻烦,甚至容易让薛深成为炮灰。
有多少名人和明星,就是在这种对立之中变成炮灰的?
“我认为,与其把对于这个案件的讨论和争议点落在女性权益上,不如先去看这个案件背后的人身安全问题。你知道,我在得知这个案子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哪些法律问题吗?”薛深回答完了丁慨的上一个问题,主动抛出下一个问题,语不疾不徐,语调抑扬顿挫的,整个人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沙里,脊梁又是笔直的,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的姿态太散漫,或者让人觉得薛深不尊重这次的采访。
丁慨想,这大概就是颜值高,气质好的人独有的优势吧。
颜值高的人靠在沙里叫慵懒。
颜值低的人靠在沙里叫不端庄。
“什么法律问题?”丁慨推了推镜框,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薛律师请讲,我洗耳恭听。”
薛深说:“我思考的是,案件生时,为什么周围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敢出手相助。舆论怒骂人性卑劣,媒体痛批周围的男人软弱,自私自利,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哦?那薛律师的意思是……”
薛深:“我们应该反思,现在民事和刑事法律中激励和保护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的制度,是否还有进一步的提升空间,而不该把目光,只局限于是否该谴责在场的人这件事情上。”
丁慨眼前一亮。
差点忍不住从沙上站起来,给薛深拍案叫绝。
妙!妙!太妙了!!!!
这个回答他可以给薛深82分,其余的18分他要以666的形式颁给薛深。
该回答的问题薛深都回答了,并没有逃避问题。
而不该触碰的雷区,薛深也完全没有触碰,巧妙地绕开,还拉高了整个答案的格局,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去谴责人性。要知道——”薛深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色沉沉,眸光平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需要的不止是勇气,更是制度的扶持。而勇气,也是建立在制度的大力扶持之上,才能产生的。”
丁慨点点头,“啪——啪——啪——”地连拍了三下巴掌,由衷地感慨道:“说得好。”那个在微博上痛骂薛深的叫阎王不开心的小号说的话,丁慨看过了。他现在只觉得,那个阎王不开心说的话,纯属是在放屁。
放他娘的狗屁。
他绝不相信,有这样一番心胸和格局的年轻律师,薛深,会是那种苟苟且且,精于算计,需要靠挑容易胜诉的官司来提高自己胜诉率的阴险小人。
薛深没有必要。
因为,薛深的实力足以撑起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金钱、名誉、地位……
丁慨想了想,也有想考考薛深的意思,问了一个更有趣,也更刁钻的充满陷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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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敲字太多,手指关节腱鞘炎犯了,我去贴个膏药。
家人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