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完了的话,桌上的菜,可不可以让我打包带走啊?”洪凤低着脑袋,两只手有些局促地绞在一起。
叶俏点头,甚至还很热心地要帮洪凤再点两个菜。
她没注意到,这话说完,洪凤的脸色不但没有感激之色,反而更难堪了些。
薛深看在眼里,伸手拦了下叶俏的动作,没让她再问服务生要菜单点菜,只是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两个打包用的塑料餐盒,把他们没怎么动过的几个菜给打包好,装进塑料袋里,递给了洪凤。
洪凤如释重负,感激地朝薛深笑了笑,佝偻着脊背走了。
“没明白?”看到叶俏脸上的困惑,薛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也不能怪叶俏,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家里的条件一直很优越,从来没因为金钱而窘迫落魄过,她不懂穷人的心态,是正常的。
“我,我只是想帮她。”叶俏说。
“如果你直接点两个新的菜给她,或者塞给她几百块钱,确实是在金钱和物质上帮助了她。”话说到这里,薛深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你没有在尊严上帮她。”
叶俏不懂,“可是,人真正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到底是尊严重要,还是活下去重要?我觉得你这么说,在逻辑上根本讲不通。”
“不,洪凤不是穷人。”薛深断然否决,看着叶俏:“至少,你未来二十年凭自己这双手赚出来的钱,不会比洪凤的存款多。”
“怎么可能?”叶俏不信。
她虽然只是个律师助理。
但是,她进的是全国屈一指的红圈所——君璟。
未来十年,她可能会从律师助理成为律师,合伙人律师,甚至是高级合伙人律师。她赚的钱,怎么可能还没有一个清洁工的存款多?
薛深反问她:“刚刚洪凤拿出五十万的拆迁款,赔给那个植物学教授的时候,毫不犹豫,想也不想地就在那份和解协议上签了字,毫不犹豫。换作是你,叶俏,如果没有你家里人给你的钱,我让你拿出五十万去买一盆兰花,你舍得吗?你会这么毫不犹豫吗?”
“好、好像还真是,她答应得太快了。”
“还有啊,我刚刚问了这家餐厅的经理,经理说洪凤来餐厅上下班,都是步行。这家餐厅也做中式早餐,清洁工是必须要在早上五点半之前到岗的,她步行来上班,这说明什么?”薛深微微一笑,反问道。
叶俏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地开口:“说明……洪凤家离这个餐厅的距离,步行的话,应该不过二十分钟。”否则身子骨也吃不消,“不对啊……这家餐厅可是在市中心,市中心的房子,就算是租房,一个月最便宜的也得五六千啊,买房的话,一平就得几万块了。”
“现在,你还觉得洪凤是穷人吗?”薛深问。
叶俏摇了摇头。
一行三人往餐厅外走的时候,餐厅门口服务生还站了两排,朝三人鞠躬,满脸笑容,非常热情地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中餐厅放这么多服务生干什么?”叶俏有些不自然,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社恐的毛病都快要作了。她甚至觉得,在这家餐厅花的钱,有至少一半都得是服务费。
薛深:“据网友统计,每一家海底捞里,至少有四十个以上的监控,为什么要放那么多监控呢?”
“……”叶俏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倒是季然,跟在薛深身边久了,已经习惯了薛深的不按常理出牌,很利落地就接上了话,“可能……怕顾客偷偷过生日吧。”
叶俏:“……”
“季然去把车开过来,我钥匙落在餐厅里了。”薛深吩咐了季然一句,回餐厅去取钥匙。
他刚一回去。
餐厅经理已经追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把钥匙递上来,“薛律师,您的车钥匙。”
“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以前我在这家餐厅当厨师的时候,有同行恶意竞争,往我这后厨熬百年老汤的锅里扔了两只死老鼠,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接到举报,要查封我们餐厅,说我们餐厅卫生不达标,后厨有老鼠。您忘了,那年您才大三,是您找到了线索,帮我们举证,解决的麻烦。要不是您帮忙,我当时就得脱了那身衣服回家去种地了,搞不好还得闹个坐牢踩缝纫机什么的。”
“是你啊,我想起来了。”薛深接过车钥匙,直接叫出来了餐厅经理的名字。
“您还记得我?”被点到名字的餐厅经理有点受宠若惊,露出了满脸激动的表情,浑身像打了鸡血似的。
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薛深也不禁笑了起来,随口和他聊了几句,问道:“我跟你打听个人。”
“谁啊?”
“洪凤,刚刚天价兰花案的涉事当事人。”薛深说。
几乎是薛深说完洪凤这个名字的瞬间,餐厅经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沉默了良久,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