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殿内,徐本当堂伸手问陈云甫要钱,可是好生将了后者一军。
但陈云富并未因此而对徐本有任何看法,反而心里生了一股子好感。
这是位实干派!
虽然说张口钱、闭口钱显得很俗,但持国和当家没区别,过日子嘛,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围绕钱。
一个好男儿要养家糊口,一个好皇帝更要养活全天下人。
既然说要废徭役,那么就要给工人工钱,徐本身为工部尚书,问你陈云甫要工钱没毛病吧。
谁让废徭役是你提出来的。
徐本,初为嘉兴知县,因其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洪武十三年被朱元璋赏拔,擢其为广东布政使,洪武十六年,广东布政使司将布政使职权分设为左右布政使,徐本改任左布政使,依旧是一把手。
洪武十七年,因郭桓案调入京,出任工部试尚书,十八年,正职。
这算是地方官员中火箭提拔的代表人物,而其履历中最光彩的自然是做嘉兴知县的时候。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是个能官是个干吏。
被这样的人将军,陈云甫又哪里会去生气,高兴都来不及呢。
“徐部堂提及了废除徭役制度后的工钱亏空,这一点上,下官想请徐部堂放心,钱,不会少工部的。”
陈云甫正襟危坐,据实而言。
“宝源局不会加铸铜钱、宝钞提举司也不会加印宝钞,国朝自己就能给工部填上。”
“是吗,老夫恭聆通政使高见。”
“国朝取一百六十八万两给付百姓,百姓就多了一百六十八万两可供支出的余钱,这一百六十八万两在百姓手里,算不算是藏富于民?”
“算。”
“百姓用钱无非吃和穿两样,这两样取于商贾或者国营,取于商贾则有商税,用于国营则为国库收入,这笔钱终究要回流国库的。”
“商税还能百分百全收吗?国营没有成本吗?”
徐本反驳道:“就比如说一个甘肃的百姓做工,一年为朝廷服徭一百天,取工钱一千五百文,这是不是国库的开支?”
“是。”
“那么这个百姓在甘肃拿着这一千五百文买盐,因为均物价,所以朝廷每卖出去一斤盐要亏损九文,这个百姓拿钱买了五十斤盐,朝廷是不是额外多亏损了四百五十文。”
“是。”
“一来一往,一翻一正,就在这一个百姓身上,朝廷一年就多花出去二两银子!”
徐本正色厉声:“老夫知道通政使的意思,朝廷卖盐均物价的目的还是藏富于民,这些钱滚来滚去,早晚都会回到国库,这一点不假。
可那是需要时间的,不是一蹴而就的,国库什么时候有钱?
很简单,那就是当西北、西南的百姓因为均物价、废徭役的政策恢复了元气,不仅诞育了下一代而且民生和江南近乎处于同等水平,如此,国库才能将这笔钱重新从西南、西北老百姓身上赚回来。
一代人,十五年乃至二十年!
国朝哪里变得出三千万两银子来撑过十五年乃至二十年,这还是在未来二十年内国朝无有重大天灾的情况下,万一有哪怕一年生重大的洪涝、地动灾害,国朝都将陷入无钱赈灾的窘境,真到那个时候,数以万计、十万计嗷嗷待哺的灾民,通政使打算如何去救!”
这一刻,陈云甫对徐本近乎是肃然起敬!
而在这敬意之后,陈云甫又不得不承认人家徐本考虑的非常周全。
起码比他陈云甫要周全的多。
是,宏观经济体和微观经济学之间固然有其相辅相成的逻辑链条,但那并不代表大明此时的社会生产力水平能够达到支撑建立起一个完善的宏观经济体,更无法实现和支撑国内经济能够闭环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