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进入同心苑这一路是让所有后院的女人们认清自己的分量,那当大家看到端坐于主位的熙禾时,任是心中万般思量也不免涌起无尽的无力感,若不是常年养成的规矩礼仪已经养成了众人的言谈举止,恐怕,便是满堂花容失色的美娇娘手脚瘫软的丑态。
对于众人溢于言表的惊艳恐惧,熙禾没有露出半分不适的神色,反而是唇角始终噙着一丝端庄大方的温良笑意,一门心思都在自家福晋身上的胤禛在两相对比之下更是心偏的没边。
怎么?福晋貌美至于这么惊讶以致做出这些个情态吗?品行不佳、为人轻率、喜怒不定······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你们主子向嫡福晋行礼?”
胤禛的一声轻吓顿时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拍在了所有后宅女眷的脸上,所有侍女赶紧收敛了神色扶着自家主子站在了相应的位置。
而这些格格侍妾之流已是因胤禛显而易见的不待见而泪光点点,但都不约而同的端正了神色,不敢露出半点哀怨,神色恭敬卑微,不敢再触怒王爷。
而其中,仍旧迟迟无法自持的乌拉那拉侧福晋就显得尤为显眼,苍白的脸上一双杏眼紧紧的盯着上手雍容华贵的福晋眸光复杂,整个纤弱的身体大半依靠在随身侍女剪秋的身上,仿若受到了大惊吓而手脚无力。
感受着所有人隐晦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家主子身上,为了防止后续更加糟糕,纵使犯上剪秋依然在双手相扶的暗处狠狠的掐了宜修一把,这一下终于将陷入往日梦魇的宜修召唤回来,不顾心中翻涌的万般情绪,宜修虚弱着起身行礼:
见状,众人这才在她的带领下齐齐向熙禾行屈膝礼,口称:“妾恭请王爷、嫡福晋万福金安。”
环肥燕瘦的女子身姿袅娜恭谨的行礼请安,带起香风阵阵、环佩叮当,若不是面前皆是丈夫的小妾,对于熙禾来说还真是不错的景致。
思及此,熙禾敛下眉眼、面上愁容转瞬即逝,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胤禛出声:
“都起来吧,今天是你们第一次给嫡福晋请安,望你们以后遵守妾室之德,恭谨柔顺,莫要让嫡福晋为你们劳心伤神,若有那犯上之人,本王自不会轻纵。”
疼、手心钻心的疼,宜修手中的帕子紧紧的拽在手里,尖锐的护甲早已将柔嫩的手心刺破,殷红的血染上纯白柔软的帕子,除了掌心的疼痛无一人知道面对如此贴心、偏心的给嫡福晋立威的雍亲王时,侧福晋乌拉那拉·宜修心中咆哮的呼号。
怎么能?怎么能变心的这么快?
世间男子皆薄幸,爱新觉罗·胤禛,你这么快就忘了当年的乌拉那拉·柔则了吗?
你怎么能将这样的神色态度俸给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怎么能让另一个女人代替乌拉那拉·柔则的位置?
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
你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乌拉那拉·宜修看在眼里呢?
越看着胤禛对新福晋体贴呵护、温柔如水,宜修的心就越来越冷,仿若被置身于极北的雪山冰层之中,这感觉甚至比当年弘辉的死还叫宜修绝望,对于胤禛无比了解的宜修深刻的明白了自此,乌拉那拉·柔则对于自己的庇护再也没有了用处!
之后的请安宜修就好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漠然的看着胤禛对新福晋明目张胆的偏爱、看熙禾就如同当年的柔则一般被呵护的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看着在瓜尔佳氏喝了请安茶后就被嫌弃的她们,看着所有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侧室讪讪离开~~
出了同心苑的一瞬间,仿若刻在骨血之中的嫡庶尊卑四个大字恍惚间又出现在了宜修面前,将本还结上的伤疤狠狠的撕掉,再弃如敝履的反复揉搓伤口。
腥咸的味道含在火辣的口腔,宜修拿着帕子掩住口鼻匆匆回了福荣院,刚一进房间顿时便支撑不住倒在了剪秋身上。
“侧福晋、侧福晋,来人,快去传府医。”
剪秋神色虽慌张但却依旧知道轻重,一边配合着宜修让身边的侍女将她扶好,一边死死的抓着江福海的马蹄袖。“近日年底劳累,侧福晋偶感风寒,不想耽误给嫡福晋敬茶请安便未禀明,但旧疾突,头痛难忍,特告病休养。”
“放心,我明白。”江福海狠狠点着头安抚着已经方寸大乱却强撑着的的剪秋,随后一溜烟的跑出了福荣院。
没一会儿,正院便得到了消息,随之而来的就是之前一直掌管在乌拉那拉侧福晋手中的账本,显然,随着告病,乌拉那拉氏十分有眼色的将手里的管家权交了上来。
“宜修身子不好,旧疾复也是难安,苏培盛,近日太医院的李太医正休假在家,拿上我的手令去请一趟吧。”
说这话时胤禛的脸色属实不算好,作为妾室,在第一天给嫡福晋敬茶之后便告了病,传出去怎么都是不好,但思及宜修当年为何会得了这个偏头痛之症时,胤禛也是闪过几丝悲凉和愧疚,于是,还是吩咐苏培盛去府外请来了太医。
府中医者终是不及宫内太医,但大张旗鼓的去宫中延请太医却是在打熙禾的脸面,所以还是请了在家休假的相熟之人,也算是胤禛想出的两全之策。
只是原本胤禛与熙禾之间的浓情蜜意到底引上了阴霾,顺着前院幕僚的相请,胤禛也借势离开了同心苑。
而面对明显情绪不佳、心思复杂匆匆离去的胤禛,熙禾也是不免感叹,果然,子嗣不论何时都是一个心有雄心壮志的男人不可避免的弱点。
胤禛那是心疼宜修所以才请的太医吗?
自然不是,只是因为宜修的旧疾,所以他想到了那名因为父亲和嫡母疏忽而死于大雨滂沱之夜的长子爱新觉罗·弘辉!
想起了那天因为嫡福晋柔则怀孕大喜之下将所有府医都召集过去而害得宜修求救无门在雨夜丧子落病的不堪。
那些因为乌拉那拉·柔则而子嗣不宁的事例在如今白月光滤镜渐渐消减的情况下可谓锥心刺骨,当年侧福晋甘氏因罚跪而小产的子嗣、侧福晋宜修本都长成的长子、还有后院那些或小产或死去的子嗣。
当年的胤禛不在意,但是如今已经年过而立的雍亲王却不能不在乎,子嗣丰茂是夺嫡的一个重要筹码,想想后院中刚过了周岁的弘时,胤禛心沉了沉,对于一个优秀后嗣的渴望在想到熙禾时到达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