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摇头道:
“长吏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长公子不仅不能提,还应该带头反对这个政策。”
“为何?”嬴政皱眉。
“这个政策难道有什么不妥?”
“眼下山东郡县土地兼并严重,若是再不治理,恐造成大患,使黔自实田,确实可以减轻黔的负担,为何你要扶苏反对?”
秦落衡沉声道:“这也是长吏的想法?”
嬴政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秦落衡轻声道:
“我知道长吏你们的想法。”
“你们是想通过使黔自实田,让黔自报自己的田地数量,以便官府重新登记,今后好根据实际的田地数目交税,这看似的确可以减轻黔的负担。”
“但长吏忽略了一件事。”
“这个法令一下去,却是给了兼并土地法理!”
“或许长吏会认为,大秦的田制未曾改变,何来改变法理一说,其实不然,现在地方看似土地兼并严重,但其实是浮于流表的,因为土地名义上还是归属于那些黔。”
“但‘使黔自实田’的诏令一下去。”
“田地就直接易主了!”
“地方的世族和豪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霸占的田地,成功的据为己有了,他们的确要交更多的租税,但田地可是实实在在落在了他们名下。”
“这么看似乎并无问题。”
“朝廷每年征收的租税不减,黔们少交了租税,而且地方上有官田,可以直接让黔去种官田,官府照例征收租税,中间还少了世家和豪强的剥削,一举多得。”
“但这是不可能的!”
“地方上之所以土地兼并严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山东各郡县的官吏跟地方势力勾结,这是他们联手造成的。”
“政令一下。”
“或许初期会如朝廷所愿。”
“各方向好。”
“但时间一长,官吏会生出心思。”
“现在之所以还有这么多官田,因为田地是朝廷的,他们不太敢主动打官田的心思,但‘使黔自实田’的诏令一下,世族豪强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田地,他们岂会没有心思。”
“黔无田。”
“官府定会把官田借给黔租种。”
“但这些官田真的能到这些黔手中?”
“我看未必!”
“官吏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把土地租借给自己的亲属,然后拿出少量田地去应付黔,到最后,官田变成了地方官吏的私田,失田的黔为了生计,只能继续沦为佣耕。”
“但这时的他们,连名义上的田地都没了。”
“他们一年的收成,完全要看地方豪强和世族的脸色,要是那年收成不好,或者遇到天灾人祸,恐怕只能卖妻鬻子才能苟活,等到那天活不下去的时候,必定会揭竿而起。”
“到时。”
“天下就乱了!”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皆大欢喜的政策,也永远不会有,一个政策下,必定会有一方利益受损,‘使黔自实田’这个政策,从始至终受害的就是底层黔和朝廷。”
“黔处境只会越来越难。”
“朝廷的官田也因此变成了私田。”
“长此以往,官田只会越来越少,而朝廷每年收上去的税额也会逐年递减,到后面为了填补财政上面的空缺,朝廷只会增加租税,一层一层加下去,受难的还是那些地方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