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此。”
“一是老臣不通政道,二是老臣不善周旋,当年长公子提出新田政,臣的确有所意动,因为臣身为大秦丞相,是有所了解田地兼并之恶的,只是老臣愚笨,实在找不到解决之法,见长公子有如此卓越之见地,故也是暗暗赞许。”
“只是臣实在胆小,并未在堂上言明。”
“实在是汗颜。”
“丞相府总揽大局,言必大事。”
“而老臣自来流于琐碎实务,又不善沟通,不善斟酌,说话太过直白,故自甘闭门,实愧为陛下信任。”
“陛下洞察至明,老臣深为铭感。”
“今陛下让老臣议储君人选,老臣实在是诚惶诚恐,唯恐自己言语无忌,惹怒陛下,但陛下之令,臣不敢不从。”
“老臣冒昧了。”
嬴政微微额,神色不悲不喜。
澹澹道:
“但说无妨。”
“你也知道,朕向来不喜四平八稳洁身自保之人,只是朕知道你心中有担忧,故你在朕这一直是例外,也是唯一之例外也。”
“今日,朕望爱卿以诚相见,明告于朕。”
“你认为大秦当定下储君吗?”
冯去疾沉声道:
“陛下如此待老臣,老臣就斗胆明说了。”
“说!”
冯去疾道:“老臣认为,储君之位该定下了。”
“大秦立国已有不少时日,储君之位却一直空悬,这对帝国对天下而言,其实都弊大于利,储君关乎着大秦的安宁,这一点,不仅是臣其他人多半也是同样的看法。”
“臣为大秦丞相。”
“对天下政事多有涉猎。”
“依老臣来看,而今大秦,实是‘创新有余,守常不足,大政有成,民生无本’。”
说到这。
冯去疾好似彻底打开了心扉。
神色肃然道:
“老臣以为,陛下所创立之政道,以创新革制为本,开千古万世之辉煌,此即创新有余也。”
“而今大政也有一定成果了。”
“但陛下之心力全副专精于文明创新,而忽视了最为通常大的民众生计,所忽视者,乃守常不足也,以国家大政而言,便是缺少了守常安定之策,而今大秦万千皆系于陛下一人之身。”
“当年陛下染疾,咸阳一阵大乱。”
“在臣看来,若是有储君在,便可大为守常。”
“大秦储君乃陛下政道之继者。”
“若有储君在,大政安稳,天下安宁,民心安顺,这也是臣为何赞成立储的根由所在。”
“世人眼中守常就是轻徭薄赋。”
“但在老臣看来,守常除了要有轻徭薄税之政,更要有稳定政心国心民心之人选,唯其如此,才能守护大秦安宁。”
“古人常言。”
“常则平,安则定,饱则安,暖则稳。”
“大秦这些年之新政,可谓轰轰烈烈,雷霆万钧,大有一扫天下积弊,重定九州之势,但治国之政,除了要讲究大开大合,同样也要讲究阳春之和风细雨。”
“过于刚勐,则会让天下汹汹难安,民众也动辄怨声载道。”
“万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也不能事功太过!”
“而储君人选,也当以守常为主。”
“老臣就大胆直言了,陛下诸公子中,论守常,唯有长公子可以胜任,再则,长公子性情疏浚,在民间名声很好,若立长公子,也不会有太多异议,也让地方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