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问题云远一直都有想的,自从跟东方出了村,说要做读书人的时候就在一直在想,什么是读书人。
现在的这个道理也是最近想出来的,可也不知道对不对。
“有趣、有理,所以我喜欢和读书人聊天。”那盘坐着的老僧点了点头,“都好几百年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
随后老僧又问了世事如何,问完后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光阴无常,阿弥陀佛。”
“小施主你可有什么疑惑,刚才你给我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疑惑老纳知道的话也不会吝啬。”
“你为什么要救她?”云远问了第一个问题,这也是除东方外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一个为祸人间的鬼物,为什么值得一位得道高僧相救?至于为何知道老僧是得道高僧,这还用问吗?不是得道高僧能在世几百年?
“因为执念。”
“大师,我不懂。”
“你们知道些什么?”
云远一五一十地将梦里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小施主认为错在谁?”
云远不知道,小岚?文俊生?司琴?劫匪?官府?亦或是平日里受了符家恩惠却落井下石的人?
想了盏茶的云远只能说了一句,“大师,我不知道。”
“错在众生。”老僧直接说了一句大道之语。
“文俊生没骗司琴,就不会有司琴的贪念。没有司琴的贪念,就不会有这场劫杀。没有劫匪的劫杀,就没有小岚几人的惨死。没有几人的惨死,符家也不会衰败。没有符家的衰败自然也不会有官府和其余人的抢夺。没有这一切也就没有小岚的怨念,也就没有后面的一切,阿弥陀佛。”
与其说这是错在众生,不如说是因果之力纠缠的结果吧。
“那与大师你有什么关呢?你的执念又是什么?”云远还是不懂。
“他们为何要上山?因为要到寺里求平安签,每年六月初六寺里都会专门为符家准备法会,就是因为有感于符家对本地的恩惠。这些都是你们知道的。可你们知道这法会是谁为他们准备的吗?”
说得这么明白了,大家都能猜出来,可谁也没说。
“不错,和你们想的一样,是老纳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可大师你本意是好的呀,你为他们举行法会也是好的呀。谁能想到后面会生这样的事?后面的事错不在你吧。”
“对,老纳的本意是好的,可善行导致的恶果就不是恶了吗?”
佛家讲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果。
可善因恶果怎么算?
“所以,这就成了我的执念,如果没有老纳,也不会有这一切。”
“那大师为何不制止她呢?”
“阿弥陀佛,老纳并非修行中人,全寺受祸之时,我受庇于佛祖才得以苟存,但我是出不了殿的,只余一身佛法,而无一丝修为。我想这也是为何佛祖会让我留下来的原因吧。”
看来寺里也是受了一场灭寺之祸的,至于是不是小岚引起的就不得而知了。
沉默了一会的云远坚定地说了一句,“可我认为大师是没错的。”
“哦?”
“如果以大师的说法,那符家是不是也有错呢?”
听到有人说自己家也有错,本在闭目休养的小岚一下就睁开了眼,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云远身上。
本来云远喊了自己一声“姐”,自己还有一丝触动的,现在居然说自己家也有错。
一家人无辜惨死,自己更是在死前遭受了百般凌辱,整个符家香火断绝,还能是自己家错了?
云远深吸了口气,虽说知道有东方在,伤不了自己,可被身为鬼物的小岚这样赤裸裸地盯着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云远没敢理会小岚,继续说道,“以大师的说法,那最终错的可能是符家。符家不行善事的话大师你们也不会为他们筹备法会对吧。那这样看来错的不就是符家吗?”
“小施主说笑了,不可能是符家错了。符家是造福一方,而我为符家办的法会,却并非完全的造福之举,所以老纳与他们是不一样的。”老僧摇了摇头,自然是不认同云远的。
行善之事、行善之人怎么可能是错的。
“对,大师说的是对的,符家行善是没有错的。”听到云远这么说,小岚的目光才有所变化,“可你也是没有错的。在这天下,做好事都不应该是错的。”
“那小施主认为,善因恶果是谁的错呢?”
“我不知道,这个道理我还没想通,但我知道,佛家有位菩萨曾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以己身救度众生。大师虽不是菩萨,可在此以自身功德度化她的业障,已有菩萨的功德,是真善,所以错的也不会是大师。”
“阿弥陀佛!”老僧第一次听人称赞他有菩萨功德,这对佛门中人无异于最大的赞赏了。
“难怪几百年来她为恶一方,缠身业障却不多,原来一身业障大多由大师受了,大师真慈悲。”牛毅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你是在渡我?”小岚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几百年来,一直以为这和尚是在压制削弱自己的修为,想了结了自己,结果却是这样。
难怪自己每次出世后都被会拘回于此,原来是为了减轻自己的业障,想着有一天让自己幡然悔悟。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修为越来越高,和尚抵挡不了自身的鬼气,所以他身上的厉气才越来越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