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
“这十个学生如何?”
李觏抚须笑了笑道:“皆可,其中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但却是经生。我不由纳罕,你可知此人来历?”
“哪一个?”
李觏道:“是一个叫章越的,他是哪里人士?区区经生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不过却只是半篇,若是一篇……”
“一篇怎地?”胡瑗反问道。
“若是一篇,怕是我也不敢当他的老师了。”李觏哈哈大笑。
胡瑗笑道:“你一向目无余子,竟对一个学生能此语,看来这章越倒真是了得了!”
“他是什么来历?”
胡瑗微微一笑道:“先让我看了他的文章再说。”
“先与我说他来历!”李觏似赌气一般。
胡瑗笑道:“今日十篇卷子,大都是旁人写得,唯独章越这一篇是我临时改得,若我所料不错,你说得出彩的文章应是……”
“大学之大义。”
“哈哈!”二人竟是同笑。
“好个安定先生!”
胡瑗微微一笑道:“甄别人才,选可用之士,此乃你我之事,如何可以言此子的文章如何?”
李觏从袖中取出道:“你自看就是。”
胡瑗当即读之‘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
胡瑗心知这是孟子的性善之论……
下面就是三纲八条……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故有言夫子不言性命之学,然儒者只言齐家,不知正心诚意此误也。”
“然中庸开篇即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故可知以知天命正心是性,诚意为之是道……”
看到这里,胡瑗不由拍案叫绝,然而欲往下再看,却现文章就写到这里了……
胡瑗忍不住翻了一页,后面空白一片。
一旁李觏已是忍不住笑道:“方才我也是看到这里,这郁结之意直至如今未散去……”
胡瑗也不由摇头失笑。
这‘断章’的滋味,果真是令人很不好受啊!
连胡瑗这样的一代大儒,也是半响没有好过来。
就好比一篇雄文,起了一个好头,铺垫陈述也是渐入佳境,到了抛出论点时令人拍案叫绝,正要他看如何更上一个台阶,画一个豹尾时居然没了……
这叫谁能顶得住啊!
“此子莫非是故意的?也罢,若是如此,太学也别想入了。”李觏已是冷笑言道。
“那反正正遂了你的意了。”
“哦?”李觏反问。
胡瑗道:“你不知要知道此子是何人么?此子是出自浦城章氏,今科状元章子平的同族,而被你骂过的章伯益正是他的师长……”
李觏听了不由一愣:“此话当真?”
“正是如此,”胡瑗笑着言道,“如今我就要致仕回乡养病了,这取与不取此子全系于你一人的主意的。要我看么,还是不取的好。”
李觏听了面色凝重,若说不知章越身份时,他倒是想将这个学生好好抓进太学‘调教’一番,让他知道‘断章’的后果是什么。
但如今知道了,倒是令他……
李觏冷笑道:“难怪看他那一笔字,我就早该想到是‘章子’的学生,他既有如此的先生,又何必千里迢迢至太学求学呢?”
‘章子’正是李觏对章友直的称呼,似捧实贬。
“哦?那就是不取了?”
李觏道:“我若是不取,你心底定有计较,说不准还去欧阳永叔那编排我一番,说我是因私废公,我又岂能如你的意?”
“也罢,既是考进来了,我就让他想走走不了,想留也留不得吧。”
胡瑗闻言失笑道:“你这人坏就坏在你这张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