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知胡人是一群被打服的蛮夷,却不知这天下就没有永远不开化的野人,赵宁明白,穷山恶水养出来的悍勇轻死的战士,一旦有了文明智慧的加持,有一个万古不遇的雄主带领,将会爆出多么可怕的战力。
别人不知,赵宁可是清楚,北胡在灭亡大齐之前,十年征讨打下的版图,可不止是中原。
他们向西不仅攻占了西域,还扩疆数万里之遥,征服的无数国家,有很多齐人闻所未闻!
北胡铁蹄所丈量的远方,甚至出了齐人士大夫想象的极限!
在此之前,天下从未出现过版图如此之广、军功如此之盛的大帝国!
如果说天元王庭只是让草原群雄俯,那么天元帝国,就是天下几乎所有君王的噩梦!
被天元大军征服、震慑的西方君王们,在万般恐惧中给了天元可汗一个极致的称呼:上帝之鞭!
赵宁深吸一口气。
北胡跟大齐的国战开始是在三年后,北胡为这一战的准备,却已经进行了许多年。
从在草原崛起的那一刻开始,北胡君主就知道他终将直面大齐,必须要跟大齐一战,并为此日夜筹谋。
赵宁只要想起,前世国战陡然爆前,边境各州有多少文官武将被刺杀,有多少粮仓府库被焚毁,北胡大举入侵时,对大齐各地驻军的兵力是如何了解,对大齐应战军队的调度是怎样了如指掌,百万大军兵临燕平城下时,城中有多少修行者势力在内呼应,乃至冲击城关打开城门,就觉得这夜空暗无天日。
知道这些,对赵宁来说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
作为唯一的重生者,他明白山河破碎的危机就在眼前,深知大齐内部达官显贵、世家大族的争权夺利与互相倾轧,是在如何削弱这个帝国。
他更清楚在这场权力斗争的风暴中,大齐的军事作战体系与国家边防力量,已经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但他却不能登高一呼,就改变这种局面。
三年,赵宁只有三年。
在眼前这种形势下,他要如何在三年内,扭转皇朝大势,让大齐拥有抵抗北胡大举入侵的团结力量,避免重蹈前世覆辙?
赵宁无心睡眠,离开自己的帐篷,在营地昏暗的火光里踽踽独行。
他现在只有赵氏的力量可以用,而赵氏有过半精锐都在雁门关,且赵氏现在的处境实在不能用好来形容。
拿到了从六品的官职,可以进入巡城都尉府独当一面,这是他的机会。
把北胡潜藏在燕平城,乃至北境的细作爪牙一一挖出,还得拔起萝卜带出泥,顺势扯出北胡细作经营的地下情报与各种势力网,剪除他们结交、收买、渗透的一切利益团体。
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肃清北胡在大齐内部的眼线爪牙,让北胡不再对大齐内部情况了如指掌,让他们失去内应,再剜掉大齐自身的一颗颗毒瘤,剔除所有害群之马,使皇朝不再内斗耗损国力,朝野力量都能拧成一股绳为国所用,国战来临时,大齐才有生机与希望可言。
想起来都是千头万绪,做起来势必难于上青天。
作为大齐第一勋贵之家的家主继承人,赵宁没有选择,必须迎难而上,去跟这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强枭雄交手。
他相信他能做到。
本卷终。
内忧外患的皇朝背景、权力斗争的势力山头,总算差不多介绍清楚了。
从下一卷开始解决问题。
他早就投靠门第了,所以对唐兴、周俊臣说话很不客气,因为状元的身份,颇受礼遇,向来自觉高榜眼、探花好几等。
“好狗不挡道。”唐兴瞥了状元一眼,没有跟这个被他判定为蠢猪的家伙,多说话的兴致。
上位者日理万机,接触的下属多不胜数,哪有时间一一分辨谁对自己忠心、可用,这种时候,下属表达忠心的方式越是简单直接、露骨谄媚,就越是有效。
能不顾自己形象、名声,豁出去来表达对自己的忠心,在上位者看来,这就证明下属对自己的忠诚已经很大,自己在下属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很高。
状元郎见唐兴竟然骂自己,顿时大怒,只是不等他火,就看到前方有宦官笔直朝他们走来,状元心头一喜,认为皇帝又要召见自己,连忙迎上去,正要见礼招呼,熟料宦官看都没看他,直接绕过。
“唐榜眼,周探花,陛下召见。”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状元浑身一僵,愣在了那里。
他没听到唐兴、周俊臣是如何回答的,只看到他俩跟着宦官走了。从始至终,都没人再看他一眼。
皇帝召见三甲中的榜眼与探花,却偏偏没叫状元。
更让人心寒的是,状元已经去见过皇帝一次,那个宦官他都认识,而刚刚对方从他面前过去,竟然跟他这个状元连招呼都不打,作为离皇帝最近的人,有这样的行为,可见皇帝对他这个状元是什么观感。
状元只觉得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前途暗淡。
……
徐明朗回到自己的帷帐,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今天在皇帝面前的经历,让他心情不是太好,但眼下却没时间多想这些,他约了孙氏等将门家主,今夜到他这里来,商谈五军都督府的事。
时辰到了,却还有好些座位空着,十七将门只来了半数,这让徐明朗十分意外,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没有新的人到来,徐明朗的面色渐渐难看。
他望向右边位的孙蒙,“孙公,这是怎么回事?”
孙蒙的脸色比徐明朗还要阴郁,闻言冷冷道:“本公倒想问问徐相,前一场苍云顶演练,为何在赵氏队伍还没被淘汰的情况下,徐氏子就带着门第袭击我将门队伍?”
徐明朗愣了愣,他之前听到徐知询的禀报,并没有把这个情况太当回事,眼下见将门家主们,都愤恨的看着他,等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准确的说,是意识到将门对门第的仇恨与不信任,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孙公,诸位,苍云顶这场演练,只是小儿一时行差踏错,老夫已经施行家法了,诸位若是不满,老夫给诸位陪个不是。”
徐明朗起身作了个罗圈揖,重新坐下后道:“只是五军都督府事关重大,仅仅因为一场演练的不顺,就有这么多将门家主撂挑子,是不是太不顾大局?这可关系着诸位的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