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意的柳林阁自从挂出了闲云居士的书画之后,在京城中的地位就又上了一个台阶。
为了求得闲云居士的一幅画,许多名门望族的老爷公子甚至亲自找上门来。故而,祁意如今不得不日日待在柳林阁中招待着。
这日,祁意刚将一位大人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就听见身后有传来一阵声响:“五公子。”
祁意回头一看,就见祁青手中抱着好几摞布匹朝他走来。
祁青是祁二老爷的庶子,说起来与祁意也算是较为亲近的表兄弟了,照理说大可不必如此生疏,如祁娇儿那边按年龄称呼,喊他祁意一声”五堂弟“也是可以的。
只是祁青和他的娘亲——周姨娘一样,格外恪守自己的身份,无论镇国将军府的人如何劝说,他始终将自己摆在了低一等的位置,再说上一句“嫡庶有别,祁青不敢逾矩。”
久而久之,镇国将军府的众人也就听之任之了。
“堂兄。”祁意在柳林阁外停住了脚步,问道:“这是去做事儿?”
祁青从来没有单独来找过他,见他如此模样,还以为这是要带着布匹去谈生意,恰巧路过与他打个招呼罢了。
祁青在他跟前停下,笑着说道:“今日我是特意来寻五公子的,不知五公子您可有空?”
祁意虽是有些意外,也将他迎进了柳林阁内。
柳林阁因着是做书画生意的,铺子内装饰的典雅大气。墙的四周整齐的排列着名家大师的真迹,中间的陈列柜里头摆的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祁青一步入里头,就感受到了浓厚的文学气息。
这是祁青第一次来柳林阁,祁意便带着他四处转了转,才引他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个个的隔间,房门是皆是由柳木制成,一条条竖着的柳条透着些自然清净之感,与“柳林阁”三个字交相辉映。
祁意伸手替他斟了一杯伙计刚刚沏好送来的茶,递给他,问道:“堂兄来找我可是有事?”
祁青接过茶道了谢,将手边的那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匹推至祁意的跟前,道:“这是前几日刚刚做出的新样式,我特意拿了一些来。想请您代我拿回府里去,给将军、夫人还有各位公子小姐们。”
祁青这话说的周全,将镇国将军府的所有人都点到了。
“这是……”祁意问道。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莫名其妙的送什么礼?
祁青笑了笑,道:“我今日上门来,其实是有两件事儿的。”
祁意看着他,并不言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祁青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一件事儿,我是替姨娘来感谢你们的。八月十六那日,姨娘在将军府得了大家伙儿的厚待,觉得受宠若惊。她说她只是一个妾室,能陪着老夫人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已是荣幸之至,哪里有与大家伙儿同坐一桌的道理?可偏偏,大家伙儿就是给了她这个脸面,对她体贴和善。回去后,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好好来向大家伙儿道谢。”
祁意没想到祁青说的竟是这个事儿。
“都是一家人,怎么说的这么见外?”祁意说道。老实说,在他们家里确实没有如此严苛的等级观念。
况且,他们都知道周姨娘的事儿,也替她觉得委屈。只是毕竟是二叔家里头的事儿,也没有他们插嘴的份儿罢了。
“我只是转达姨娘的意思罢了。”祁青笑着说道,“不过,我见着姨娘如此高兴的模样,心里也很是高兴。真的,很感谢你们。”
说完,祁青又说了第二件事儿。
“这第二件事儿,我是替娇儿来道歉的。那日,她口不择言,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回去后爹也狠狠的责骂过她。还请大家伙儿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此事与你无关,何需你来替她道歉。”说起这件事,祁意心里头便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她是嫡出,我是庶出,可毕竟也是我的妹妹。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合该我来道歉的。只是希望你们不会觉得我的身份怠慢了。”祁青说道。
“堂兄,你多虑了。我们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从未轻视过你,你又何必时刻将所谓的出身作为枷锁捆绑着自己呢?”祁意听他又说起出身,心里头叹息了一声,再一次劝道。
祁青摇摇头,笑笑并不说话,只是端起茶喝了一口,有道:“还希望五公子将我方才所说转达给将军、夫人和各位公子小姐,祁青在些谢过了。”
祁意知道劝不了他,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他问道:”既是你与姨娘的一番心意,你与我一道回府吧,亲手将东西交给他们。“
祁青再次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若是被母亲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了。“
他口中的母亲,便是他的嫡母——祁二夫人了。
他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劳烦五公子了。祁青便不多做打扰,告辞。”
说罢,便往外头走去。
祁意将他送了出去。看着往远处走去的祁青半晌,才吩咐小厮拿好东西,回了将军府。
“这布的样式倒是怪新颖的,你是哪儿弄来的?”薛言听得下人说祁意在前厅等着大家,便和祁大将军一道出来了,见了桌上堆着布匹问道。
见人都到齐了,祁意才将今日见到祁青的事儿说了,一字不落的转述了他的话。
“哎。”薛言听罢,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要我说啊,周姨娘真是不容易。二十多年了,始终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伺候母亲,未曾从她嘴里听过一句怨言。若换了是我可忍不了。”
祁啸廷在一旁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没有这个机会的,我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薛言方才还在替周姨娘叹息,听了这话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她伸手掐了祁啸廷一把,道:“说什么呢?孩子们都在这儿,害不害臊?!”
祁啸廷扫了眼底下坐着的几人,拼命忍着笑的样子,又看向薛言,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薛言不再理他,让众人上前来挑了适合自己的样式,说明日请秀娘上门来给大家伙儿做衣裳。
祁柒选的依旧是素净的样式,她眼里看着的是手中的布匹,心里想着的却是:”这周姨娘确实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竟能生生地隐忍二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