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隔经年,当她从喧嚣巷陌一身染血地走来,在詹事府从太子手下劫后余生,朱南羡再也没见苏晋自内心地笑过。
一次也没有。
马车行到衙署街口停下,苏晋掀起车帘,对朱南羡道“殿下,微臣自己过去。”
京师衙门前灯火辉煌,当先立着二位大员,一位是个矮胖墩子,身着鹭鸶补子,正是苏晋在刑部见过的6员外,另一位面生的留着八字胡,官品略高一些,身着五品白鹇补子。
羽林卫将衙门里的人带出来,一旁站着名录事做核对,苏晋远远瞧着,他们要拿的人,除却衙差,还有府丞孙印德,通判周萍与两名同知。
录事核完名录,小声禀了八字胡。
八字胡横眉倒立,怒道“还不赶紧去找少谁都行,独独不能少了他”
苏晋猜到他们在说自己,步上前,说了句“大人,下官在此。”
八字胡扫她一眼,给一旁的羽林卫使了个眼色。
羽林卫当即推搡了苏晋一把,苏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刘义褚在一旁赔笑道“少卿大人,您看是不是弄错了,闹事当日若非苏知事,探花爷等闲不能活着出来。”
八字胡冷笑道“刘推官正是说到点子上了,眼下哪里还有什么探花爷许元喆徇私舞弊,乃朝廷反贼,而此子苏苏什么来着”
一旁的录事回“苏晋。”
“此子苏晋,包庇乱臣贼子,不上书其罪,反救其性命,罪加一等,来人,给我上枷子”
言讫,便有两名衙差拿着颈枷上来。
苏晋身形削瘦,被这千金重的颈枷锁两个时辰,岂不要把肩骨压折了
“本王看谁敢”
忽然,人群后传来一
声爆喝,朱南羡身着紫衣蟒袍,自夜色中走来。
羽林卫认出他,当即让出一条道来齐齐跪下“参见十三殿下”
朱南羡走到八字胡跟前,一脚踹在他身上“你是个什么东西刑部拿人,你也跟来撒野”
八字胡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跪好“回十三殿下,微臣是光禄寺少卿,姓马,奉陛下之命,随刑部一起来应天府衙门拿人的。”
朱南羡勾起小指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清“光禄寺就是那个养着一帮厨子伙夫的衙门”
马少卿胡脸贴在地上,语气却隐有不忿“回殿下,微臣是北臣,先前与北方仕子一同上书科举舞弊案,今陛下查明真相,愿还微臣与众仕子一个公道,才命微臣跟来捉拿要犯。”
下头的人从衙门里搬出一张椅子,朱南羡也不坐“哦,你倒是说说,都有谁是要犯。”
马少卿看了一旁的录事一眼,录事会意,将手里的名录呈给朱南羡,八字胡道“回殿下,正是这名录上的人,陛下亲手批过红的。”
朱南羡举起名录,对着火光瞧了瞧,“嗯”了一声道“倒是不少。”又对八字胡道“本王给你一整夜的时间,你跪在那,跟本王一一交代清楚,这上面每一个人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是要犯,不交代清楚不许起身,明白了吗”
马少卿不敢反抗,眼前这一位是旁的皇子便罢了,偏不巧是位嫡皇子。
景元帝与故皇后感情甚笃,故皇后所出有三,即太子,十三,十七,而这三人中,她最心爱的皇子便是朱南羡。
因此宫中除了景元帝与朱悯达,没人能管得了他。
马少卿脸贴着地,牙都要咬破了,挤出一句“微臣遵命。”
朱南羡又问“府尹何在”
杨知畏连忙跪行几步,挪到朱南羡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
朱南羡吩咐道“你带着苏你们衙门的人,先回里头歇上一夜,等明日清早,本王审完这狗拿耗子的东西,再将该押的人押进宫。”
杨知畏连声称是,他略微一顿,先纡尊降贵地将苏晋扶起,带着衙门的人无声退到里面去了。
跪在人群后头的刑部6员外眼瞧着朱南羡这一出敲山震虎是打定
主意唱下去了,给跪在一旁的小吏使了个眼色。
小吏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
四更时分,七卿面完圣,从奉天殿退出来,回到各自衙署。
柳朝明一夜无眠,正提笔写奏疏,忽闻门前敲扉三声,正是他派去跟着刑部6员外拿人的都察院小吏。
小吏将一夜的见闻说了,末了道“本来拿人拿的好好的,十三殿下忽然把光禄寺少卿,刑部员外郎齐齐拦在了衙门外,要他们交代清楚押解之人都犯了什么罪名”
柳朝明笔下一顿“为何”
小吏道“虽然十三殿下没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瞧出,他这一番为的乃是苏知事。”
柳朝明将手里的笔搁在桌上,泠然道“他没脑子吗”
小吏吓得一哆嗦,看了赵衍一眼。
赵衍摇了摇头,对柳朝明道“你先别急。”但一时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皱着眉乐道“我看十三殿下要是闹到天亮,等早朝一结束,满朝上下都晓得他朱十三为了一知事,连他父皇的旨意也敢拦了。”
小吏觑了觑二位堂官的脸色,道“禀二位御史大人,其实也不该怨殿下,苏知事原就有伤在身,方才下官远远瞧着,他唇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光禄寺的马少卿还硬要给他上颈枷。十三殿下也是怕他熬不过这一夜,这才闹的。”
柳朝明抬手捏了捏眉心“罢了,我去把人带回来吧。”,,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