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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八七章(第1页)

因往年冬猎皇子间的比试只有一日,诸皇子至多到第二日清晨也就6续从林场出来了。

眼下已是午过时分,朱沢微隔着密林望去,营地内似乎没甚动静。

他心下生疑按说储君身死,整个封岚山乃至岚水以外的禁区都该戒防,何以如此风平浪静

难道是他布下的那招“暗棋”未曾得手

朱沢微觉得十分蹊跷。

更早一些的时候,朱祁岳提议说,由他先出林场将鹰扬卫安排在各个隘口,到时一旦事,他二人可夺马从隘口的窄道撤退。

想到既已有了退路,朱沢微当下也不再迟疑,自地上捡了一块坚石,往手臂狠狠一砸,撩开袖子等到紫乌的淤血浮上来,这才扶着手臂,慢慢走出了林场。

营地的侍卫一见朱沢微,便上来拜见道“七殿下,陛下命您出来后立刻去大营之中。”

朱沢微四下望去,笑了笑“怎么不见本王诸位兄弟是出甚么事了吗”

侍卫道“禀七殿下,昨日夜里禁区守卫来报,十三殿下跨过岚水往封岚山深处去了,陛下心急,命虎贲卫去找,因遇上暴风雪,至今一点下落也无。”

朱南羡去禁区了想必又是为了那个苏时雨罢。

朱沢微“嗯”了一声,得到大营,一旁的侍卫帮他撩开帘子,朱沢微一进到里头便愣住了父皇右下站着的人不是太子朱悯达又是谁

难道是自己的“暗棋”失手了朱沢微想。

可是,就算他们失手,朱悯达身上为何半点伤也无

他心中虽困惑,但也明白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当下对上方拜道“儿臣出来得晚了,求父皇责罚。”

景元帝道“听说你受伤了,可还要紧”

朱沢微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不要紧,可惜因为受伤,非但耽搁了出林场的时辰,这回猎的猎物也实在不多。”

景元帝回了句“无妨”,顿了一顿,却问“沢微,你出来这么晚,可曾看见南羡了”

原来方才问伤只是走个过场,果然在他这个父皇眼里,甚么都比不上朱悯达朱南羡这些个嫡皇子重要。

朱沢

微似是一愣,往四周看去,诧异道“怎么,十三最擅行猎,眼下竟是还未出来么”

景元帝没答这话,似乎是心焦所致,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正这时,虎贲卫指挥使时斐来报“禀陛下,末将已命虎贲卫搜遍了整个封岚山林场,并没见到十三殿下踪迹,想必殿下自越过岚水进入禁区后,便再没有回过林场。”

景元帝听了这话,正待问询,不想心急之下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就着一旁吴敞递来的绢布抹了抹嘴,绢布竟沾上血痕。

朱悯达见此情形道“父皇还是先去歇着,将这里交给儿臣,若余下的侍卫再找不到十三,儿臣便亲自去北大营调兵,哪怕搜遍整个封岚山,也定要把他寻到。”

景元帝却摆了摆手“不,朕便在这里等他。”

有个瞬间,朱景元将朱南羡失踪于禁区的过失归咎于自己他分明知道朱觅萧不安好心,却纵容他带苏晋入林场。

可他真地没想到南羡竟会不顾危险,独自越过林场去找苏晋。

那里猛兽横行,又是冷寒的风雪天,饶是南羡再擅武,倘若孤身在禁区,也难保不遇到危险。

而这个苏晋

朱景元又想到登闻鼓一案后,他单独留下齐帛远问的那句话谢煦除了一个孙女,可还有甚么后人

这句话不是毫无缘由的。

当年他征伐天下,身边的三位谋臣中,要论文才,齐帛远其实是不输谢煦的。可谢煦之所以能成为当世第一大儒,成为他身边的第一谋士,便是因为他的锦绣才情中自含一种兵行诡道般的取巧,算无遗策后总能以奇招制胜。

这样的诡谲令人可敬,可叹,亦可畏,因他仿佛是无所不能的。

是以在平定江山数年后的“相祸”中,即使谢煦早已远避蜀中,朱景元看着诛杀令上的“谢煦”二字,提起朱笔,最终没有割去。

他命锦衣卫至远追到蜀中。

朱景元侥幸地想,以谢煦的智计,他定能算到会被相祸牵连,说不定早带着孙女逃往云贵边境之地去了。

这样也好,让他走得再远些,远到再不能威胁到朱家的皇权,以后他便可以好好地在云贵呆着,安度余

生。

可朱景元没想到谢煦居然没有走。

就像拿自己的命在等一个笑话。

谢家公子才情无双,却始终秉持着一丝执念,他要看一看这个他视为一世知己的人,曾相扶相持的人,是否真地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惜啊,皇权最终污了人心,这一生忠义付与荒唐。

乃至于朱景元在此后数年的梦回中,总是听见自己曾对谢煦许诺过又辜负了的那句话有朝一日江山在我之手,当许你半壁。

朱景元还记得,谢煦致仕的那年是景元二年的暮春,他对自己说,他远在蜀中的独子为他添了个分外伶俐可人的孙女,他陪他抢了半辈子江山,累了,日后打算将这一身才学都授予这个孙女,教她做个醒世明目之人。

朱景元还说“你这孙女年纪正好,又受教于你,等日后长大了,嫁来朱家,给朕做个儿媳。”

彼时谢煦只是笑,浅淡的春晖落在他清致舒雅的眉目,眉间浮起苍茫色,细看去,反倒有些落寞。

登闻鼓案当日,当朱景元看着苏晋一身绯袍站在煌煌大殿之上,上指苍天,下斥奸恶,负手振袖为黎民苍生请命,为忠正义士正名之时,她眉间的苍茫色,仿佛与昔日那名无双谋士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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