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庄严的教堂外道路绵延,隐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钟声,天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鸽子掠过,翅膀拍打出簌簌的声响。
大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正郁郁葱葱,掌形的叶片之间看得到圆球形的绿色果实,蜿蜒的道路尽头临近森林的地方,一个木制的长椅安静的坐落在那里,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一个人安静的坐着,斑驳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光。
白苏苏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狠狠的揪了一下,让司机在路口的地方停了车,一个人慢慢的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虽然无数次相像过再次见到冯映之的场景,毕竟身为一个虐文反派大佬的出逃老婆,被抓回事个十次八次也是很正常的,但她万万没想到再见到他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老了,年近七十,不再是当年意气风睥睨天下的大帅,只是一个削瘦、干枯,日薄西山的老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痴爱着一个人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斑驳的鬓昭示着这些年的寂寞,虽然五官依旧俊朗,眼神却没了当初那般锐利的锋芒,和叫人胆战心惊的阴鹜。
“怎么就弄成这样子”
怔愣了许久,白苏苏终是缓缓的开口,本以为会是很僵硬的开场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自然平和,好像他们之间的四十年并没有在战乱和动荡的年代中流失,一如四十年前的那个傍晚,他牵着她的手在花园中漫步一般。
虽然她并不是正真的原主,虽然此时此刻不过是经历着别人的爱恨情仇,但眼眶还是经不住的湿润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得来不易的久别重逢,还是为冯映之的刻骨深情。
虽然她铁心石肠,虽然也不喜欢冯映之这个人的自私和霸道,但他对原主的爱是真实的,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永远不可能如想象中那般完美无瑕。
冯映之的眼神震动了一下,抬起头凝视着白苏苏的面容。
四十年过去了,人事变换,沧海桑田,可岁月似乎格外的眷顾这个女人,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皮肤依然光洁白皙,身材还是那么纤细窈窕,穿着剪裁服帖质地精良的旗袍,温润的珍珠耳环衬着她略微有些松弛和饱满的脸庞,非但不显苍老,反而更增添了岁月沉淀之后的成熟妩媚。
他缓缓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如当年一样温润动听“我老了你还是那样,没变。”
白苏苏笑了笑,坐到了冯映之的身旁“什么没变,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最小的孙子上幼儿园了。”
“哦”冯映之眼神微晃了晃,但是不过片刻便恢复了镇定,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你先生他,对你好吗看你这样子,这些年你们一定过的很幸福。”
白苏苏呆了呆,心说这老头还不知道自己给他生了个儿子吗不过这明明嫉妒但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倒真是可爱,四十年前的时候她哪敢想堂堂冯大帅也有这样的时候。
不过他们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是一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逗他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有些促狭的睨着他道“孩子是你的,不过我没告诉他他爸爸是谁。”
冯映之身子猛然一震,先是震惊,而后眼神之中升起一丝狂喜“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白苏苏叹息一声道,当初我恼你为了功名利禄置我和白家于不顾,千方百计离了你知道才现肚子怀了个小的,到底是我和你骨肉,我不忍心将他打掉,一个人把他生下来,抚养长大,这一转眼四十年都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描述让冯映之心中更加震动不已,虽然当年的一念之差让他这一生都活在悔恨和遗憾之中,但从未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后悔,他紧握住白苏苏的手,喉头滚动,竟有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当年若是没有离开你是征战就好了,要是那样,该有多好”
白苏苏被他的情绪感染,眼眶也有些湿润,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说什么傻话,乱世想要立足谁不是你争我夺,你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你是个干大事的,强拘着你不让你去和断了你的臂膀有什么区别,不过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你们那些人争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听到白苏苏这样说,冯映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啊,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争什么早该来找你们母子,我们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比什么不强我这些年错过的实在的太多了。”
这天午后,阔别四十年的两个人在午后的林荫长椅上整整聊了几个小时,褪去一身锋芒他们都只不过是苍茫人世间两个被情所困的普通人。
白苏苏将儿子的出生,成长,入学毕业,成家立室一一分享给冯映之,冯映之也将自己这些年的动荡流离,得意的,失意的和盘托出。
年少时曾以为此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事情,这一刻看来都不过是一句笑谈。
冯映之捏着白苏苏的手,略有些委屈的道“你初走那一两年我很生气,时时刻刻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把你抓回来,困在我身边哪也不让你去只是越到后来我却越不敢去找你了,我怕你已经结婚生子,我怕你过的很好,眼里心里全然没了我的位置。不过说到底还是我太过自负了,我以为你当年不过是闹脾气罢了,无论如何总会回到我身边的,却没想到你真的这么狠心,走了就没再回来过。”
白苏苏在心里默默捂了把脸,暗说兄dei你是真的惨,但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全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咱们俩眼看着都是要入土的人了,好好享几年清福,没事晒晒太阳,逗逗孙子比什么不强”
“是啊。”冯映之叹息了一声,试探着将白苏苏揽进怀里,嘟囔着道“和你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苏苏,四十年后,我是否还能有这个荣幸做你的丈夫呢”
白苏苏笑出了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道“傻瓜,我今天肯来见你,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