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是个断头题啊。
周文捏了捏鼻子,尴尬道:“叔,姨,徐满枝同志已经快到招待所了,一会儿就能见上了,咱亲自看看,亲自问问,中不?”
亲自问?
王翠儿吓得脸都白了。
她忙摇晃着膀子,干着嗓子道:“没,没有的事,这不是问问,也就问问,两个孩子一起过日子,他们中意就成,咱是来关心关心。”
啪嚓。
一句话刚落地,她就被严周振拖着转个旋儿,老伴儿神严厉色道:“闭上你的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上我家丑东西,就凭这一条,她就是个女英雄,问个屎尿啊?”
“啊,是,是,我的错,我的错,这张嘴该打。”
王翠儿拍着自己的嘴。
她心里慌得很。
丑公婆第一次见儿媳,她还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会不会惹得媳妇不喜,到时候影响小两口的婚事。
“小周同志啊,不瞒你说,我家丑东西呢,忒丑,乡下姑娘都看不中,没想到被城里女娃相中,我头一次听说这事儿,腿肚子都在抖呀,一宿没睡,抽旱烟抽了一晚,想想就觉得在做梦。”严周振道。
所以,他早早决定来海城了。
若不是被路家接去京市,早就回乡收拾点土产品,麻溜儿进城了。
他要亲自来感谢女中豪杰,收了他家的丑东西。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积功德呢。
周文笑得合不拢嘴。
他摆手道:“二老想多了,咱严凛也不差,男人又不靠脸吃饭,糙点不好看点,咱会过日子,能过日子,也一样的。”
“那不一样。”
严周振才不信这套呢。
从严凛出生那一刻,他的丑名早已远扬,大家暗地里叫儿子“煞星”“灾星”,村里稻谷被人偷了,衣服不见了,狗子消失了……统统是丑东西惹来的灾祸。
在最严重的一次批斗中,严凛被疯狂举报,严家举家上下求情,硬是把他给捆绑了,送到批斗大会上游街。
小小年纪,硬是被人扒了衣服,一脚踩一脚,说他是全村全镇子的祸害,丢脸丢到祖宗三代身上了。
他不死,灾难不灭。
丑东西没少被人坑……
记得有一次,他才放学回家,脚底板上钉着三根生锈的铁钉,三个窟窿眼儿不停流血啊,看得他泪一把,心碎一把。
可只要他骨头硬了,跟人打架,下次严凛就会被伤得更重,不再是钉铁钉,而是把他用绳索捆了,拖在牛后头,不停鞭打着牛,一路拖行。
他身上的皮被拖没了,露着红艳艳的肉,王翠儿一个月没合眼,天天流着泪,半夜三更给儿子上药。
他们气不过,找村里人议论。
然后,小女儿被人从山上推下来,险些被山里的狼狗活活咬死……
所以,他们只能狠下心,不是训斥,就是把他赶去山上,让严凛一个人在山里藏着,不要下山来。
一旦风头稍微松一点,他们才会接严凛下山。
严凛被欺负,被驱赶,被弟弟妹妹责备,从不流一滴眼泪,始终不吭声,顽强得像跟稻草。
他活下来已经不容易。
在他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人看见他,肯定过他,或者是接纳过他,不管走到哪里,他永远形单形只一个。
可能山里的流浪猫,才是唯一愿意靠近他,不嫌弃他的啦。
要有个姑娘愿意跟他贴心,他和王翠儿愿意一生一世感激她,不管她是个傻子也好,瘸子也罢,哪怕是不能生也没关系,她要丑东西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