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现在民间的治安有乱到地方官衙管理不了的程度吗?
没有!
这些年推行新法本就是在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百姓能安心度日,民间治安自然就能变好。
与其担心街坊邻里谁家藏匿杀人犯,不如去好好整顿形势户让那些斗鸡遛狗的衙内少仗势欺人。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他们庞衙内嚣张成那样都不敢欺男霸女,小地方县城的衙内仗着有个给县老爷当小妾的姐姐就能强抢百姓田产,这是什么道理?
强龙不压地头蛇是吧?呸,分明就是官官相护!
老王要是闲着没事儿干可以去扫黄打黑,不对,黄在这年头是合法的,那就专注扫黑。
把民间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统统撕碎,到时候不用非得让百姓组成乡间巡逻队也能天下太平。
韩绛倒杯水让炸毛的小刺猬消消火,不愧是圣上钦点的三元,争辩起来引经据典舌灿莲花,这嘴皮子不上谈判桌可惜了,“介甫着急应该是担心西北战事。”
富弼点点头,道,“夏人遣兵十万在离庆州不远的地方修筑闹讹堡,庆州知州李复圭举措失当导致边境矛盾频生,没有意外的话庆州那边要和西夏打起来。”
打仗需要钱,军费要紧着西北边境取用,如果国库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挪用钱财来供给军中。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缺钱。
苏景殊抬起头,“富相公,若西北开战,京畿一带就更不能搞什么保甲。”
西北打仗京城却人人皆兵,这才是真正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西。
韩绛也是满头雾水,看到胡宗愈递过去的公文后连忙凑过去,他要看看什么事情值得俩人这么大动干戈。
草拟的条例只写了两页纸,旁边的空白处用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誊到别的纸上估计抄十页都抄不完。
几个人一目十行看完这份《畿县保甲条制》,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难怪吵的那么厉害,的确应该这么吵。
富弼擦擦眼镜,扭头看了老伙计一眼,什么都没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如果这俩人生争执,错的绝对是王介甫。
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保甲连坐?历朝历代哪个搞连坐的有好下场?王介甫糊涂啊。
韩琦无声叹了口气,“此时的确操之过急,子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子安这小半年来忙活的募役法是解决乡村上等户因差役倾家荡产的问题,这时候推行保甲相当于只换个名目折腾百姓,且被折腾的百姓范围更大。
上等户刚能通过交助役钱来免除差役,转头又需要出男丁去当保丁,两条政策同时下达,就算地方官能完美执行百姓也受不了。
何况没有那么多地方官能全然按照政策来办事,各地情况不一样,也不能尽数按照条例所写来刻板办事。
唉,难办。
苏景殊已经平复心情,这会儿小鸡啄米般点头,“韩相公,下官只有一个想法,先把募役法推行下去,这保甲条例再等等,至少要等到募役法稳定下来再推行。”
连坐不太行,在京畿一带推广不太行,保丁月俸太低不太行,任务太重也不太行。
总之就是问题很多。
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没关系,且就算一定要以保甲来当裁撤军队后的补充力量也不能现在就推行。
还是那句话,实在缺钱可以挑几个贪污腐败的幸运儿抄家,别想不开去折腾百姓。
襄阳王和柴王府那种抄完可以供朝廷用好几年的大户不多见,不过蚊子腿也是肉,钱不够就再抄几家,反正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贪官。
老虎要打,苍蝇也要打,
()不求官场清明的藏不下一点儿污垢,至少让他们知道贪多了真的会掉脑袋。
什么祖上的规矩不杀文臣,杀着杀着就没这规矩了。
抱歉这话不能说,反正就是他不赞同募役法还没着落的时候冒出来个保甲。
两法并行听上去很厉害,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王相公的保甲条例不妥的地方很多,他们的募役法却是准备了小半年只等试行看效果,要是因为仓促推行保甲而被连累,他搬着铺盖卷儿去老王家门口哭。
王安石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去他家门口哭有什么用,直接上朝的时候在皇宫门口哭多应景儿。
新条例还没推行就先想着失败,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以前的意气风哪儿去了?
老王气的直拍桌,苏景殊的声音也没小哪儿去,“没灭自己志气!下官对募役法很有信心!”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韩琦朝富弼使了个眼色让他带这几个小子都出去,他留下来和王安石谈谈。
胡宗愈看吕惠卿还有些犹豫,顾不得他们俩以前的恩怨直接将人拖出去。
韩相公明显要和王相公单聊,这时候留在屋里干什么?当摆设还是当记录官?
走走走,成天在王相公身边待着不愁没有说话的机会。
苏景殊木着脸拱手告退,生气归生气,该有的礼数不能丢。
如今已是盛夏,午后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庭院闷热不能待,富弼直接带他们去正厅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