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监闻言扭头瞥一眼班主,鼻孔里轻哼一声却不理睬。
老班主起初一愣,继而当即紧走两步,从身后悄悄将一块几两重的碎银塞在对方手心里。
郑太监借着连廊里悬吊的纱灯,略低头扫一眼手中之物,当即脸皮便松弛下来。
“你们戏班子还有何物值得我们豫王府来考校?自然是考校你们的戏功,待会记得卖点力气,可别忘了,咱家王爷和郡主娘娘,在戏上可都是行家里手。”
“是是,这个自然,我们这一两年也学了几出咱京城里的红火新戏,像那虎母洗冤传啊,春闺梦啊,都是咱拿手的,待会儿……”
“啊呸!”
老班主见太监收了银子脸色缓和下来,便说得兴起,却猝不及防的被郑太监一口啐在脸上,那太监啐完后,捏一捏手中碎银,脸上又松下来道:
“也别怪咱家啐你,就你说的这两出戏,哪个不是出自咱豫王府的?
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嘿,待会若真要考校这两出戏,你们可收敛着点,千万莫带那些个荤腥恶臭、乱七八糟的脏滥玩意儿出来。”
();() “是是,不劳公公费心,这个自然。”
班主连声奉承着,郑太监轻哼一声道:
“哼!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个草台班子,平日里在乡下唱惯了的,为了能叫好卖座,什么烂糟玩意儿都敢往里面掺,这两出戏从我们王府里出来的时候,那可是既高又雅的顶尖儿文戏,你们要是给演砸了,免不了还是一顿板子吃……
不过啊,待会八成不是要考校这些个新戏,人家里面要考校的,许是你们自己编排的那出叫定什么来着?”
“定风波?”
“对对,就是这个,可记住喽,别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荤腥玩意儿给带出来!”
“啊?哦哦……记住了。”
老班主闻听是要考校定风波,又看一眼侧前方气定神闲的嘉菲,当下便安心下来。
嘉菲与老班主在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带领下,一路曲曲折折向后宫方向而去,头顶的程羽却陷入思索之中。
‘方才班主和老太监所说,出自豫王府的那两出戏叫什么?’
程羽向嘉菲传音问道。
‘虎母洗冤传,和春闺梦,怎么了?’
猫妖回音后,程羽没有立即答话,沉吟一息后方才又传音过去:
‘可是去年祈岁之时,我们在青川县城文、武庙前内听过的那两出?’
‘正是,后来在江口镇我初入戏班之时,也曾向班主讨教过这两出戏,怎么?程兄不知道吗?’
‘你在江口镇学戏之时,我并未在场……’
程羽说完,遥想起去年祈岁之时,那文庙前的虎母洗冤传,这寿喜班演的确是有荤有素,但程羽因原本并不爱戏,所以当时并未在意。
而武庙前的那出戏唱的更是个满堂彩,他只以为,剧情是为了迎合武君庄大宽当年守城事迹改编而已,再加上并不知道戏名,因此未做多想。
尤其是戏尾还出了武君殿的判官入戏太深,将饰演靖安侯的段玉楼魂魄扑出,并将其厮打一通那档子事,更将程羽注意力引到它处。
直到方才,忽然听到班主与太监言及春闺梦三个字,他恍如隔世般方才想起,这不就是前世程派的扛鼎剧目嘛。
再细细想来,虎母洗冤传……
从剧情上看,几乎与前世的虎乳飞仙传一模一样,只不过戏名被魔改一下而已。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两出戏,并非是他懂戏,恰恰相反,前世的他对戏曲并没兴趣,只是因着他那位前世女友黎沁,乃是出自北方的梨园世家,因此平日里两人在一起,难免耳濡目染。
但在青川县内听戏之时,因穿越后对前世的记忆已然模糊,故彼时并未十分在意,直到此时听到春闺梦三个字这才将其记忆再次唤起。
再细细回忆,前世的黎沁乃是北方人,早餐最爱吃的便是咸豆腐脑,生生将自己这个甜党给掰成了咸党。
‘……’
玲珑骰子……
豆腐脑……
还有这两出戏文……
难道她……
果真也穿越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