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打电话给总导演,问他是不是对越野车做了手脚。
总导演快要气死了:“我疯了吗我对车子做手脚?这是沙漠,随时可能有意外,这是我能承担的吗请问!”
言下之意:你没脑子吗?
程元:“那现在怎么办?”
“原地等候,我们这边的车子回去了再派人去接你们。你们的车放在那里不要动它,等我叫人去拖。”总导演说。
程元挂了电话。
他对窦豆说:“总导演不承认是‘障碍’。”
窦豆:“我怀疑是油路堵了,我看看吧。”
“别弄,一身脏,咱们不是带了睡袋和帐篷吗?”
窦豆:“我试试。万一不行的话,让姐姐出面,请导演删掉这段。”
程元:“行,那你试试看。”
他扶着引擎盖,窦豆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简易的工具箱。
程元:“你居然带了这个?”
“车子上有的。昨晚装车的时候,我就在想万一车子有了问题怎么办,所以没扔下它。”
程元:“你懂汽车?”
“不是很懂,但是在柬埔寨学过。”窦豆顺口说,然后似乎介绍背景,“我曾经在柬埔寨生活了一段时间,自己做导游。在洞里萨湖摆渡,有个二手的破车,时常开了它去暹粒。
经常坏,坏了就请人修,然后那个大哥总会奚落我一顿,说我娇娇女,就慢慢向他讨教,慢慢自己修会了。”
程元抱臂而依,听了这话,静静看了眼窦豆。
阳光给她的脸镀了层金边,眼睫修长浓密,她微微抿唇检查车子的模样,和大漠黄沙一样耀眼。
程元知道,简单的故事里,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宋瓒。
他不知窦豆和宋瓒在柬埔寨的十个月经历了什么,总感觉这中间肯定有点刻骨铭心的东西。
那些记忆,一定让窦豆非常痛苦。
因为现实中的宋瓒,和她记忆里柬埔寨的宋瓒,绝对是两个人。
现在这个宋瓒活着,时时刻刻提醒着窦豆,那个宋瓒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想到这里,程元体会到了一点浅薄的悲伤。
程元只体会过爱而不得,没体会过生离死别。
正是因为有过激烈的暗恋,程元从窦豆细微的表情、平淡的口吻里,也听出了她的伤心。
“……那应该很艰苦吧?”他意有所指,“虽然是旅游区,那边到底不是很太平。”
窦豆:“每个地方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我在那里的时候,不太像我,反而过得很快乐。其实我不喜欢我自己。”
程元:“这我跟你不一样,我非常喜欢我自己。我自恋。”
窦豆笑了起来。
程元:“我知道,当生活让你无能为力的时候,人多少会有点讨厌自己。没人喜欢那种无法掌控自己生活的状态。
但你以后慢慢好了,有了自己的事业,你就会很喜欢自己。你也觉得,曾经在洞里萨湖摆渡的自己,优秀而坚强。”
窦豆眼中续了眼泪,差点就要掉落。
她不再说话,转过身去假装找东西,可另一台摄影机清晰捕捉到了她的眼泪。
窦豆只顾躲开程元的视线,没堤防这里还有镜头,愣了愣一下后,迎着阳光浅浅笑了下。
泪水便顺着她面颊落了下来。
后来,窦豆忙活了三个小时。
宋瓒他们一行人纷纷过来凑热闹,被程元轰走了;宋瓒说他们带了会修理汽车的导游,也被程元拒绝了。
三个小时后,窦豆满脸汗与油污,随意擦了擦手,带着白手套去转动方向盘。
车子重新动了。
她开着车子,围绕着远处的山坡转了一个圈。
下车时,夕照漫天,霞光璀璨。
她对着程元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特别足。
她一直没有大笑过。
程元也回以微笑:“成功了?”
窦豆笑着下了车:“成功了。”
程元伸出手,窦豆和他击掌,然后都笑了起来。
霞光落进了眸子里,两人年轻而蓬勃,鲜活且热烈。
在这一刻,风景的确和他们一样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