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中不免奇怪,母亲为何不许她说出名字?
外人可以不告诉,但贾府内各舅舅表哥却是可以知道她名字的。
马车进了城。
黛玉听到外边热闹非凡,便忍不住拉开纱窗向外瞧了一瞧,见神京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扬州不同。
贾宝玉就在外边,见林妹妹露面,便弯腰下来,用手指着远处的一个摊铺:“妹妹瞧那边,那儿有几个好吃的糕点,我去买来给妹妹吃如何?”
林黛玉放下了帘子,只当没听见。
这不是胡话吗?
马车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了半日,贾敏忽然道:“快到了。”
林黛玉撩开帘子从纱窗往外开,只见远处有一个街道,路旁已有不少人坐在路边候着,见到车队后,纷纷站起,呼喊着“姑奶奶回来了”,又赶忙上前领着路。
林黛玉看得出来,这是重视她母亲回门的缘故,故而又安排人领路。
她望向母亲,见母亲怔怔看着窗外,眼泪已蓄在眼中。
“这里是母亲儿时长大的方。”
黛玉在心中默念。
正欲握住母亲的手时,她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吵嚷声。
“赖二,你个王八羔子,大小姐回门你就叫我去端猴尿,脏活累活都派给你焦大太爷!”
“大小姐呢?”
“别拦我,当年大小姐见了我也客客气气,如今你们这些杂种偷鸡摸狗……”
“也不想想当年,是你焦大太爷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回来,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全忘了!”
“马厩里满是你们的骚猴尿,也叫焦大太爷去扫?!”
“焦大你混说些什么?!”
贾蓉忍不得,骑在马上冲远处一满是邋遢酒味的老汉喝道:“赖管家什么时候叫你去扫马厩?”
林黛玉这才听出来,大小姐是指她母亲,想来母亲也是认识他的。
她看向母亲,见母亲不为所动,便也不去理会。
“端你们的骚猴尿是不是真的?蓉哥儿你下马来,来闻一闻是不是你们宁国府这些王八羔子的骚臭味!”
拎着酒壶、胡须满是酒菜的焦大,跌跌撞撞走来,几个小厮去拦,竟拦他不住。
而且越骂越过分,众宁、荣国府小厮们纷纷喝骂他,让他闭嘴。
“将他捆起来架走!”
贾蓉不耐烦道。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扑过去,一起摁住焦大,岂知他在上仍旧扑腾双脚,嘴上大骂:
“你们这帮畜生,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王八羔子大小杂种!”
林黛玉只当他在胡骂,虽难听,她却也听得个鲜。
“焦大!”
贾敏掀开帘子,冲上的焦大叱喝一声。
众小厮看过来,只见今日回门的姑奶奶粉面带煞,眼中带着厉色,他们只看一眼便不由慌得低下头来,不敢做声。
焦大也闭了嘴,拿着酒壶含糊喝了一口,眼神朦胧道:“大,大小姐?嘿嘿,您可算回门了。”
贾敏冷声道:“若不是念你早年有大功,定治你毁谤之罪,大白日喝了酒就混说胡骂!两位国公爷子孙岂是你能羞辱的?”
街边看戏的众人纷纷笑起来。
贾敏再下令道:“将他嘴堵上,带回去醒酒,蓉哥儿禀明老太太再处置他!”
贾蓉一听,这小事哪里要禀告老太太?
当下便挥手,命人赶紧把焦大拖走。
贾敏放下帘子,马车继续往前。
林黛玉见母亲脸色平静,因好奇问:“他方才说‘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
贾敏听了,伸出手就拧。
林黛玉捂着耳朵喊冤,母亲却不饶她,又挠了她纤巧腰肢几下,让黛玉笑红了脸方才作罢。
半晌,贾敏方才低声和她说道:
“我们只在你祖母家住月余,买了房子就搬出去。”
林黛玉疑惑看向母亲,对此不解,不知母亲为何突然提起。
仔细想了想,觉得是与焦大、爬灰有关。
可惜她听不懂爬灰是什么意思。
马车嘎吱走,终于来到了荣国府正门,大门敞开,府内许多人正在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