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醒来的时候,已在清园的榻上。
“何时了?”白苏一出声,嘶哑的吓人。
十三喜道,“小姐,你醒了!现在已经快晌午了。”十三一边说着,一边把白苏扶起来,“小姐饿不饿,可要用些清粥?”
“今日去寻婆七,让她护你把十二接回来吧。”白苏道。
十三欢喜道,“十二现在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呢,与从前无异。”
白苏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十三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白苏怕十二心里留下创伤,便令十三常常去巫殿陪她说说话,可是白苏自己却从来没有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害怕见到活泼可爱的十二变了一副模样。
“我妆盒的夹层里放了城西那几块地的地契,你今日便拿去交给婆七,让他收好。”白苏懒懒的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十三诧异道,“为何要交给他?”
白苏道,“我自有主张,去叫医女来。”
十三一向唯命是从,白苏说自有主张,她便全然信里,立刻退出去唤妫芷。
白苏起塌,从妆盒的夹层里取出一沓纸,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又从柜子中取出几个锦囊,每个锦囊中都放了一张卖身契,她一一抽了出来,看了又看,才拿着它们走到铜盆前,浸入水中。
纸张在水里迅的吸满水分,墨色丝丝缕缕的在水中卷曲蜿蜒,渐渐的,墨迹晕染开来。
白苏拢着袖子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出神,容颜苍白如昔,但是一双隔花掩雾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宛如一片雾气氤氲的沼泽。
“交代后事?”妫芷冷然的声音飘入耳。
白苏回过神,冲她淡淡一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这点,妫芷有深刻的认识。
“不过,预防万一,若无两手准备的话,实在会是措手不及。”白苏垂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狗改不了吃屎。”妫芷贵女出身,却用了这么个粗鄙的讽刺。她知道白苏是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虽有悔恨,却也反思了自己计谋的不成熟。
白苏习以为常,淡然自若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杯子刚凑近唇边,只听“嗖”的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袭了过来,白苏还不曾有所反应,杯子底咔嚓裂开,茶水洒了她满身。
妫芷不咸不淡的道,“都这副身子,还喝凉茶,若是早早死了,岂不坏我医名!”
白苏狠狠剜了她一眼,起身扯下外袍,“不要给我太多希望,否则死的时候,我会很不甘心,回来找你索命也说不定。”
屋里陷入沉闷,只剩下白苏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妫芷跪坐在几前,静静的看白苏自己穿衣服,倔强的找了好久,终于才把衣带找齐了,认认真真的系了个蝴蝶结,又穿上曲裾。
虽然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好歹终于是妥当的穿上了。她得意洋洋的道,“我果然还是很聪慧的,以前不过是不愿意学罢了。”
妫芷嘴角抽了抽,却破天荒的没有打击她。一个将死之人,她便是再冷漠的心,也有些许不忍。
两人没有说明目的地,却是不约而同的朝马厩去了。既然顾连州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不必要遮遮掩掩,直接上了少师府的马车。
因着顾连州下令,不许她进入前院,白苏只能从西侧门出府。
城西的别苑,正是白苏从前为珍女准备的地方,可惜,她没有能够用的上。
以前要说对珍女有些怨嫌,现在忽然间全想通透了,她一点也没有后悔当初做的事情,顾风华风流成性,姬妾也多,也许并非良人,却总比那6扬强上百倍。
然而,这一切理性的选择,对于恋慕甚浓的珍女来说,实在是锥心刺骨的疼痛,白苏也不能说自己做的就对。
北苑大门紧闭,白苏敲了敲门,一名麻衣剑客打开门,见来的是两名女子,神色陡然戒备起来,“何人!”
白苏掏出玉佩,“家主命我处置此事。”
那剑客扫了一眼玉佩,退到一侧垂恭立,“请入。”
这里的防备尤其严密,到了主屋前,又有几人过来盘查信物,确定身份之后,白苏询问道,“楚辰此次没带护卫?”
白苏记得他身边可是有两名大巫的啊!
剑客道,“当日他身边有十名剑客,还有两名云雾茶舍支店得掌柜,属下在此埋伏了一百多人,暗中便将那十名暗卫给解决了。”
白苏点点头,兀自揣测,最近朝中局势变动,暗涌澎湃,如果楚辰的主子也置身其中,调回大巫也是理所当然,却恰好让她捡了个便宜。
只是,那人是谁呢?目前看来,七王刘昭最有嫌疑了。
剑客推开一间厢房的门,里面传出一股淡淡酸臭味,白苏不再多想,用宽袖掩住口鼻,走了进去。
厢房内除了一张案几,一个没有任何铺盖的床榻,任何摆设也无。里面只有一人,这人头散乱,身上的儒袍凌乱不堪,身上有伤口,夏日炎炎,被绑了一晚之后,已经开始化脓。
然而,他虽被捆绑着跪坐在那里,身上却透出淡淡的温和儒雅。
他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过来。
背着光,只能看见是两个身材纤细的女子,他眼睛适应了一会,神色陡然一变,“白素!妫氏!”
“好久不见了呢,楚老板。”白苏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