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车队将将在了官道右侧的空地上停下,那送丧的队伍便从官道旁经过,妇人嘤嘤哭泣声越来越近。
固忽然惊奇的咦了一声,策马到车旁,低声禀报道,“主公,送丧中有个妇人,似是夫人的姐妹,可要见上一见?”
“姐妹?”白苏皱眉,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过姐妹,也忘记了还有个白府,虽则她得感谢白氏提供的躯体,但白氏一门也借着她和珍女,成为了现今尚京城炙手可热的权贵,她也算还了恩情,白苏承认的姐妹,只有珍女而已。
说到底,以顾风华的为人,纵然宠爱珍女,也不会因此为了她把白氏一族封侯,顾风华这么做,多半也是因为他的大兄宠爱白苏,为了拉拢他的大兄而已。
“不见。”珍女如今是珍后,除了顾风华死了之外,她不可能亲自为任何人送丧,白苏知道外面那个绝不会是珍女,所以也不打算相见。
“夫人!夫人!”官道上忽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哭喊声。
送丧的队伍顿时乱了套,这一个还未入土,另一个可不能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了。
白苏叹息一声,对着车窗吩咐道,“派一名医者过去看看。”
顾然道,“母亲,既是姨母,母亲不相见已是失礼,不如孩儿代母亲去吧。”
顾然是书呆子了些,却不傻,他从白苏的做法上也猜测她可能是与这位姨母有过节,但是他秉性善良,既然是亲人,他觉得不能如此草率行事。
白苏目光从竹帘中向外看去,目光扫过那个昏倒的妇人,淡淡道,“母亲当年若是如你这般性子,恐怕在你这位姨母手里连渣子都不剩下了。”
顾然诧异的看着白苏,这话的字面意思不难理解,但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实在出了顾然的理解范围。
那医者是妫芷的弟子,一根银针扎下去,妇人悠悠转醒,众人一阵欣喜,连忙给医者磕头拜谢,连连称神医。其实妇人也没有什么重病,只是几日不曾进食,又多日劳累,所以才会中途昏倒。
“多谢先生相救。”地上的中年妇人被侍婢搀扶起来,声音虚弱。
“在下也是遵我家主公之令,夫人不必言谢。”医者收拾药箱,转身回了车队。
中年妇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在两名侍婢的搀扶下,缓缓向马车走来。
从竹帘的缝隙中,白苏能清楚的看见她的形容,妇人一袭孝衣,人到中年,已然是个半老徐娘,但是肤白清瘦,尚有几分姿色,从她的五官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定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白絮早年也的确是美艳不可方物,白苏看着她盈盈欠身,“多谢恩公相救。”
白苏对顾翛使了个眼色,顾翛神思还不知在何处尚未全然收回,口中却已漫不经心的道,“不必多礼,在下这里不耽搁夫人了,还是快将死者入土为安吧。”
他这已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白絮一向聪明的很,自然听得很明白,只得再次欠了欠身,“多谢恩公,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妇人改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救命之恩。”
顾翛这才堪堪收回魂,隔着竹帘瞥了对方一眼,声音却已经沉了下来,“不必,送客。”
前半截是对白絮说的,后半截却是吩咐的剑客。
白絮见对方已经派人来驱逐,再不走就有失体面,她素来心高气傲,便也干脆的转身离去,只是上了官道之后,又回头朝车队望了一眼。
顾翛用指尖挑开帘子一角,慵懒的道,“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妇人。”
白苏方才对顾然说“母亲当年若是如你这般性子,恐怕在你这位姨母手里连渣子都不剩下了”,顾翛很了解自己母亲的能力,能得她这样评价的人,定然是有几分手段的。
“唔,今日天气颇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作几句应景的诗,如何?”顾翛看着若隐若现的阳光,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然是个诗痴,自然是举双手赞成,顾连州也放下书册,淡淡道,“好。”
顾翛看向白苏,“母亲也加入,如何?”
白苏这些年成日就想着怎么打家劫舍,在几个儿子的印象里是个掉到钱眼儿里的俗人,白苏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对于顾翛的提议,颇有些惊讶,但也应下了,她的文学造诣,虽作不出旷古名句,却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