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顾翛戴上准备好的祭拜之物,便乘车往城南而去。
城南有数座连绵的山脉,是顾氏的族墓和皇家陵墓所在,自从顾风华登基之后,便将顾氏的族墓迁到此地,从动工直到迁移完毕,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可见其规模之大。
清晨天气还有些阴沉,顾翛到达墓地之时,阳光却像是挣开了束缚一般,喷薄而出,从厚厚的云层中洒下万点金光,晨光并不耀眼,但破云而出的一刹,却显得生机勃勃。
山间的绿树之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林间鸟叫花香,景色宜人,若不是事先知道此处是墓地,定然会以为是不慎闯进了别人家的私地。
随行而来的车夫是顾风华府上的家生奴,知道李婞墓地的位置,由他引领,很快便看见了一处桃花林,北方桃李比南方普遍开得晚些,是以四五月能看见桃花,也并非怪事。
顾翛还未曾绕过眼前的一片灌木丛,便察觉一股凌厉的风扑面而来,顾翛身形未动,隐在暗处的剑客身影一闪,朝那劲风迎了上去。
叮当一声,两条人影在顾翛前面五步远处定住一瞬,顾翛的暗卫被生生逼退两步。
顾翛打量来人,只见那人头凌乱的在身后用帛带随意绑起,面上胡须犹如乱草一般,毫无秩序的生长着,笔挺的鼻梁,墨玉似的眼眸,让人依稀能够辨出,这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一袭灰衣布袍,身形高大俊伟,手持三尺青锋剑,浑身煞气凛然。
那人看见顾翛的容貌时,微微一怔,垂下手中的剑,“你是。。。。。。”
顾风雅看着对方隐隐熟悉的面容,心里也猜不准顾翛的身份,因为顾风华的儿子实在太多了,他早年征战沙场,后来又一直守在阿婞的墓前,也没见过几个,他虽猜测眼前俊美出尘的少年是大兄的遗腹子,但也保不准又是哪个没见过的皇子。
“叔父。我代母亲前来拜祭婶娘。”顾翛看着面前这个犹如落魄游侠儿的大将军,心中感慨。
顾风雅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你是大兄的儿子!”
顾风雅虽没有见过几个皇子,可但凡顾风华的儿子都会唤他一声皇叔,且后宫的女人与阿婞也都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只有白素。。。。。。
“正是。”顾翛道。
顾风雅哈哈一笑,看也不看被吓到瘫软的车夫,拉着顾翛从林间小径走到坟前,“阿婞,你看,是大兄和白素的儿子,你与白素交浅情深,她也不曾忘了你啊!”
那墓碑有半丈高,上面刻着:爱妻李婞之冢。左下的落款是顾风雅。坟墓旁边两丈处便是一座简陋的茅屋。
顾翛心中微动,这些日听闻顾风雅的传闻甚多,他以为来到这里,会看见一个消沉不振的男人,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爽朗,开怀一笑时,也并非是强颜欢笑,而是真的自肺腑。
顾翛在墓前燃起烛火,将祭拜的食物放在了石台上,跪在坟前,烧了纸钱。
顾风雅心情似乎很好,待顾翛祭拜完毕之后,拉着他打量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点点头到,“想来我二兄也生不出这么出色的孩儿。”
这话,祖父镇国公也曾经说过,但当时顾翛并未在意,只当是大伯的儿子多了,祖父不稀罕,又一次听到这话,顾翛也难免好奇。
“他放浪形骸,所幸之妇不下数百,孩儿成打成打的生,只交与旁人教养,更有些不闻不问,自然不能好到哪儿去!”顾风雅说着,转向李婞的墓碑,笑道,“阿婞,侄子来了,我与他去城中喝酒,晚间便回,你答不答应?”
回答他的是山风阵阵,花瓣飘飞,等了一会儿,顾风雅挠了挠乱蓬蓬的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别回头又冲我脾气。”
顾翛一直静静的看着他这般自说自话,不动声色。
“好了!且候片刻。”顾风雅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了茅草屋后。
不到五息,顾风雅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了出来,边走边道,“你是不知道,你婶娘脾气大的很,有一回我随二兄逛了一趟勾栏院,无非是瞧瞧歌舞,喝喝酒,她就提剑杀了过来,口口声声说我是败类,明知道我打不过她,还剑剑不留情,呵呵,不过我明白,她是吃醋拈酸。”
是明白了,可是直到守在李婞墓前许久,才想明白,而彼时,他却是豁出去跟李婞拼命了,两个人一场战,都挂了彩,险些把勾栏院的房梁都给拆了,还是6离将他们制住。
当时许多人围观,顾风雅只觉得没脸,便割袍断义,扬言要悔婚,与她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