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多的愤怒只能化为不甘,由不甘化为平静。
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曾经强有力的心跳,正在慢慢减缓,已经显得疲惫不堪。
每一下跳动都在显示着生命的流逝,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远离他,梓潼的大笑声变得遥远,光线也变得模糊,一切都在消逝。
频临之际,眼前闪过的是一生的回忆:
辉煌的皇帝宝座,战场上的硝烟,朝堂的权谋,后宫的温柔,这些片段如流水般不断的消逝,只有梓潼与他在流放地相互扶持的画面,异常清晰。
梓潼一副农妇打扮,开垦种地,绣帕子经商,不顾身份跪地求大夫,为他开一副治疗伤寒的药…
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便是被流放的时候,日子虽苦,两人的心里却很甜。
随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北沧帝心中的那些不甘、愤怒、后悔,都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就将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吧,他不愿回忆登基后的时光,那只会让他后悔。
最后,他动了动嘴唇,想对疯癫大笑的太后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什么声音发出。
渐渐的,他感到疲惫,眼睛缓缓的闭上。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代帝王,气息彻底停止。
太后停止大笑,缓缓蹲在床边,伸出食指探他的鼻息。
得出意料中的结果后,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太后就那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才打开了殿门。
景帝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母后朝众人宣报太上皇驾崩。
理由是,太上皇无法接受残废的自己,拒绝吃药,导致精神失常双手掐自己的脖梗,气绝而亡。
太后为景帝整理下衣衫,满眼慈爱,让宫人搬来凳子坐下。
“你的腿脚刚好,不宜来回奔波,想去哪里,便让宫人抬着。”
“母后,怎能让他轻易的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景帝眸中发狠,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他的亲父皇,害的他双腿不良于行,害的他成为满宫笑柄,害的他差点疯魔。
他还没报仇呢。
母后怎么先下手了,未曾自己动手,不解恨!
太后笑的温柔,将景帝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语重心长:“儿啊,你是一国之君,手上不可沾染任何污点,有些事,必须母后亲自动手,你好好管理朝堂,切莫被那些老顽固抓住把柄。”
“儿子知道,母后事事为儿子筹谋,不想让儿子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可是…可是儿子厌倦了朝堂斗争,更厌倦那个皇位。”
景帝深受皇权斗争迫害,早已厌倦朝堂。
他登上高高的帝位,也是为了能够报仇雪恨。
如今北沧帝已死,北沧大权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臣子们逼迫他纳妃,还有众多藩王虎视眈眈,每日奏折压的他喘不上来气,他只想和明宝花前月下,像一对平凡夫妻那般耳鬓摩厮。
可惜,这点小心愿都不能如愿。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太后满脸笑意的劝说:“况且,太医说明宝肚子里是男胎,你若真觉得累,等孩子大些,可以禅位给他。”
“多谢母后开导!”景帝起身,拱手告辞:“身为人子应尽孝道,儿子要忙太上皇的丧事,望母后莫要太过伤心,以身体为重。”
“哀家知道,去吧。”太后摆了摆手,闭上双眼,十分伤心的落下两滴清泪,随后掩面哭诉:“太上皇,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呀,怎么能丢下臣妾和一众姐妹走了呢?”
内心却乐开了花,死了好啊,死了妙啊,从此以后,后宫便是她的天下。
被压制了多年的闷气,终于发出来,太后恨不得放礼炮庆祝。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举国哀悼。
为了以表对先皇孝道,遗体特停放七日下葬,好在眼下已经入了秋,天气转凉,不然满宫要充斥着尸臭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