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新程
四月初的暖春时节,春江水暖,渡头的桃花谢了春红,柳树也渐渐由浅绿变得碧绿,林家的船队浩浩荡荡扬帆起锚,北上而去。
当日有不少人来送行,险些就误了开拔的吉时。
这次走的依旧是大船,春日只是微风,水面上浪花不大,故而走的十分平稳,贾敏早年就做过船,没有晕船的毛病,而这辈子头一遭坐船的瑾哥儿只顾着新奇,哪里还晓得晕船是什么。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爹爹,哪里有猿猴啊为什么我瞧不见猿猴”瑾哥儿缠着林如海这个当爹的,非要他指着猿猴给自己看。
林如海只得耐心解释此处还没有猿猴,要走上一段时间或许会看得见。
瑾哥儿便又缠着问还要走多久,或许又是什么东西,见了什么先前没见过的东西又要指着问一遍,一路上叽叽咕咕的,聒噪等很。
等船走出一阵儿,精力旺盛的儿子总算是累的睡着了,没个人说话,贾敏又觉着静得慌。
瑾哥儿在船上的塌上睡着,一觉便睡到了日头偏西,醒来一看只有丫鬟守着自己,肯定又是父亲把母亲拐走了。
于是又闹着要去找父母,丫鬟无奈,只得拉了他往甲板上去。
日薄西山之时,江面上波光粼粼,但见远处低矮的茅屋和暧暧墟烟,都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了橘色。
瑾哥儿看着天边红彤彤的太阳,嘴巴张得老大,半晌中气十足的大声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贾敏原本靠在丈夫怀里,夫妻二人正赏着江景,这等宁谧的时候却被自己儿子扫了兴。
不过瑾哥儿似懂非懂,总是乱背诗词,这一次倒是没有背错。
原本是感慨夕阳近晚,韶光易逝的诗句,被他怎么一吼,倒像是有万丈豪情似的。
瑾哥儿如今还不晓得什么叫做叨扰,当下便冲过来保住了他爹的大腿,要林如海把他抱起来看江景。
这一路带着个孩子的好处便是不会无聊,可是水路走的久了,倒是林瑾自个腻了坐船,就盼着船能停一停,自己可以到6地上站一站。可惜父母就算对他好,但也不是百依百顺,到了该走的时候,绝对不会惯着他。
好容易走了大半的路程,林如海路过王良如今任职的县城,总算是愿意停上几日,前去拜会。
这几年来林如海与王良皆有书信往来,王良如翰林之后没多久,因写的一手好字,便常为御前拟旨,期满一年之后,朝廷的指派下来了,便到了此处做县令。
林如海晓得这是朝中一般的流程,那些能入内阁的大员无不是要先放出来做个县令,再一步步升上去的。王良这等的状元郎,只要三年任期满,下一次必定就要升任知府,而后又逐级往上。
这是圣上要用的人,看着升官慢,实则稳扎稳打。并不是同王子腾当年升任一品大员那般,你以为是皇恩浩荡,实则不过一道催命符罢了。不过是煽风点火,想要将这团火烧得更旺,转业就将累世的基业烧成一捧灰。
王良不比林如海有祖上的荫庇,就算他们夫妻还擅经营,这几年日子过得去,但王良也不是那等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吏,故而无论是住处还是吃穿用度,与林家当然不能比。
好在林如海夫妇就算出了孝期,但想到那时因为贾敏有了身子,而后又刚刚生产,这孝却也有些时候没守到,故而就算正式除服了,衣着也很是清淡,没有给人华贵逼人之感。
王良的妻子芸娘本就生得美艳,如今当了几年的官家夫人,愈显出气度来。因得与丈夫感情好,就算没有华服美食,不曾金尊玉贵的养着,却也美貌不减当年。
若说这夫妻二人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见了林如海和贾敏已然有了个机灵可爱的儿子,他们却依旧一无所出。
林如海这些年都关在家中守孝,对于朝堂之事,甚少打听。况且他久居江南,就算打探了,也未必是个准信,如今就要往京中去,便再也不能躲懒了,遇见了王良,两人难得把酒言欢,秉烛夜谈。
林如海才知,原来圣上记得起自己,却是与告老还乡的柳太傅有关。
“倒是多谢太傅他老人家多提了一句我这个晚辈,若不然圣上也不会想起了愚弟来。却不知太傅如今往何处隐居,若是有幸得见,必当重谢。”
林如海诚挚的感谢此人,柳太傅本是清流,最不喜沾染这些事,难得他会为开口提到自己。只是柳太傅妻子亡故之后便不再娶,如今也没个后人,告老之时圣上极力挽留,但他还是离开了京城,也不知往何处寻访名迹去了。
“太傅向来惜才,举贤不避,你若当真要谢,将来好生当值便是了。”王良早年在京中的时候,与太傅交游还算密切,如此劝解林如海道,他看着林如海还同当年一般的意气风,而自己却已是将近而立之年,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如海,为兄当着是羡慕你啊佳儿佳妇”
林如海难得见王良如此,又想到妻子常夸王良的妻子芸娘美貌,打趣到。
“难不成兄长没有佳妇至于佳儿犬子至多也是机灵古怪,子女自有缘法,兄长还未过而立,何必心急呢”
王良听林如海一说,也觉得不该,若是叫芸娘知晓了,莫不会是又要伤心,只听林如海又诚挚的建议道。
“若是兄长和嫂夫人平日里身子都好,就算如今无子,也断不可听了什么偏方就胡乱吃药,就连太医给的方子也是这般,既是身上无病无痛,就离汤药远些莫要最后将身子弄坏了,得不偿失。”林如海记着王良前世终身无出,也不知是不是早年日子太过拮据,落下了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