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成,他就只能勉强过个简单年吧!”切割着餐盘里牛排的程伯月叹息,“不放心,你就接小的过来呀,他肯定不愿意两个孩子都来这里的。”
“你还不太了解国人的传统习俗,哪有在别人家过年守岁的?无论自家多穷多破,都不能去别人家过年!如果他愿意,昨天就直接把孩子留下了。”
“我虽有心,但你并未开口。”
“明知他不愿意,我又何必开口?”
“那就只能他自己受累了。哦,等下我出去见个朋友。差不多同期回国的,也许将来相邀了一起回美国呢!”
璐璐赞许的点点头说:“等下我要补个回笼觉。昨晚只顾着给珏哥儿掖被角,都没怎么睡踏实。”
“你就是整天整夜的太操心了!身体都累垮了,脸庞瘦了一圈。”伯月怜惜的望着前妻憔悴的容颜说,“过年期间该好好调养才是。”
“妈妈你不用管我睡觉的,在美国时我都是一个人睡觉,从来不会受凉拉肚子;偶尔半夜起床上卫生间,我也从不惊动隔壁房间的爸爸,都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男子汉就应该这样!”
年仅七岁的程珏忽闪着乌黑灵活的眼眸自信满满的对母亲说,引得她既心疼又感动的眼含泪花,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看来你小小年纪在美国,吃了不少苦呢!”
程伯月不以为然的瞥了她一眼道:“带孩子,就要从小培养他独立生活的能力,我就欣赏西方人的那一套育儿理念。中国人对孩子太溺爱,简直就是包办他的一切,这样孩子离了父母怎么生存呢?你看看方胜寒,读个中学还要家里的保姆专门陪读伺候着,成何体统?我们程珏将来绝不能这样!”
“放养和圈养的结果当然截然不同。孩子们自幼和父母分房睡是应该的,但是午夜梦回我总有些不放心,要起床看看他们才行。文山也是如此,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半夜起床看孩子。”
“呵呵!你们真是中国的模范父母。”
“你没有这种习惯,或许是因为你的为人比较狠心罢了。”璐璐忽然声音低沉的总结道,“自己亲生的孩子,哪有不担忧的?半夜起床看看也属常情。”
“男人狠心不好吗?”程伯月对她的评价颇为不满,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音。“况且我那不叫狠心,叫理性。做个理性的父母,对孩子对我们自己都好!”
韩璐璐温驯又带着几分无奈的频频颔,于是开始温柔低声的转移话题。
关于狠心和理性的话题,程伯月随后在与美国朋友的聚会中得到了延续讨论。
与他魁梧的身材形成巨大反差的金碧眼的皮特斜靠在咖啡厅的沙椅里,意味深长的对他笑道:
“你不是说,当初是你主动提出离婚的吗?”
“是啊,但那种情况下,我不过为了面子。”
皮特帮他手上的高脚酒杯里添了一点白兰地,习惯性的耸了耸瘦弱单薄的肩膀道:
“刚才听你一番话,我觉得你好像后悔了,是吧?你前妻知道你的想法吗?”
“说句也许你难以置信的话,我觉得她还爱着我,时至今日都是这样。”
“那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中国人的感情了!”皮特说着将酒瓶搁回他身后的橱柜里,“就像我有时候费了很大的劲,也弄不明白我的中国丈母娘要表达的意思。”
“呵呵!这是中西文化的差异吧!何况你丈母娘是我们这边大山深处的,彼此就更难沟通了。”
“但爱情是没有国界的,就像我爱我的出身中国农村的妻子,就像美好的伟大的艺术形式是世界相通的。程,”——他以简略的美国人的方式称呼着这个亲密的中国朋友——“如果你们仍然相爱,当初离婚就是个错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现在你们应该在一起,应该再结一次婚。”
“我们国内管这种行为叫复婚。”
“对,复婚。”皮特重复着他的话,“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希望你理性。我们从事证券金融交易多年,这种工作要求我们从业者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性,不要感情用事。”
“但工作和爱情是两回事。”
“是一回事,程,相信我。”皮特固执友好的紧紧扳住他的肩膀,“如果真如你所言,你前妻一直爱着你,当初为什么她会同意离婚,和她的旧情人在一起呢?”
“我想那时候,她多半是出于愧疚,她对那个男人有深深的负罪感吧!因为她的抛弃,那人曾一度身患严重的抑郁症,几乎活不下去。换作谁,内心都会有所震撼的;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那么痴情的,对爱情锲而不舍的男人。”
“哦!原来是这样。”
“况且通过最近一次和她女友的谈话,我知道那时候其实她的内心有另一重的更深层的顾虑:她和情人私通怀孕的事,对我和名誉有害。”
“这是当然。这种事在任何国家任何时候,都是遭人谴责的!”皮特严词厉色的批评道。
“换句话说,其实她是为了挽回我的名誉才选择离婚。”
皮特思索着拧紧了眉头,慢慢的在沙里坐下来:“那么现在她不爱他了,离开他了吗?”
“他们分居了。”
“哦!看来你有机会了。不过她明确的表示不爱那个男人,要和他分手了吗?”
“还没有。”
皮特端起高脚酒杯来喝了一口清澈的白兰地,告诫的高声叫嚷道:“这就是你要小心谨慎的地方,程,你知道吗?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去做,我怕你会再次受伤。”
“证券操盘手每一次进场都有绝对的把握吗?”
“至少得在各项技术指标出明显的进场信号时,他才会采取行动吧!”
程伯月轻蔑冷淡的扬了扬眉毛,正要继续和他交谈下去,儿子程珏忽然打来了电话:
“爸爸,妈妈难受的哭起来了,你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