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丛磊一行人终于走到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里。
他站定,向北眺望,只见雾霭重重围绕着一座山,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过了眼前的朝龙山,就是京城的地界了,这沟沟绕绕地走了一个多月,总算是京城近在眼前。
天色将晚,丛磊回头看向沈趁二人道:“暂且在镇子里休整一天,这一路上追兵甚多,今晚便莫要住山里了,京城就在眼前,切勿贪急。”
二人应声,随即谢灼驾着马车,沈趁骑着马,几人找了家客栈暂做安顿。
赵小蝶虽然三十几岁,却也是娇弱的女子,这一路上马车颠簸,又屡遇追兵,再加上时不时的大雨,此刻安心下来,竟是了高烧,躺在榻上不甚清醒。
丛磊心急如焚,生怕她急出个好歹来,赶紧叫沈趁去请镇上的郎中来看。
沈趁快马加鞭到了医馆,老郎中不在,只有一个学徒模样的人坐在那把脉。
她快步上前,敲敲桌面道:“劳烦,你家老郎中何处去了?”
学徒是个年纪较她相仿的男子,先是微微低着头的,此时撩起眼皮来,整张脸顿时淋在阳光下,肌理通透,彷如冠玉,温润透亮。
他先是愣了几秒,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眼中迸出极大的光彩,竟是失态地倏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沈趁的胳膊。
“姑,姑娘……”
沈趁迅收回手,一手将身侧的剑横在身前,语气冰冷:“自重。”
男子讶然,目光落在还维持在抓握状态的手上,有些怅然地收回,垂在身侧,又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姑娘……找先生何事?”
他态度恭敬,好像刚才的失态是情绪过激,被什么刺激到一般。
沈趁没再计较,“我家人受了风寒,卧床不起,需老郎中前去诊治,诊金翻十倍,只是不要耽误时间。”
男子若有所思,而后笑道:“先生出门去了,不知何时才回,姑娘若是信得过,我陪你走一遭如何?”
沈趁一听老郎中不在就微微皱起眉,只是这医馆看上去凋敝得很,恐怕也再无其他学徒。
罢了,有总比没有强。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刚刚正在被把脉的人,背过身道:“尽快吧。”
男子微愣,明白她的意思后,不觉绽出微笑,语气轻松不少。
“好,姑娘少待。”
虽然他一开始有些唐突,不过后来倒是彬彬有礼,看完了诊就马上收拾了东西,跟着沈趁去了客栈。
赵小蝶依旧是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脸颊绯红,呼吸沉重。
丛磊总算盼到郎中来,赶紧让开了位置,男子冲他微微一笑过后,自然而然地坐下,骨节分明的指节搭在赵小蝶手腕处,皱眉沉思。
丛磊这才看清来人,顿时吃了一惊,迅回头去看沈趁,那人却抱着剑倚着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从她离开凤城便总是如此,想来是想那许大小姐?丛磊不知道,也没问过,他现在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请个郎中,竟能把九皇子请到这儿来把脉。
这温润如玉风度翩然的男子,可不就是相拯的九弟,相执。
早闻这九皇子不理会朝野之事,只醉心于山水书画,怎么而今却看上诊了?
谢灼则是时不时瞥相执一眼——他有种熟悉感,却不知从何而来。
三人各怀心思,直到相执把完了脉,提笔在桌上写方子时,沈趁才收回思绪。
她看了一眼正在写药方的人,不乐意动弹,曲肘碰碰谢灼,“一会儿你去跟着抓药。”
哪知相执落笔飞快,举起纸轻轻吹了两下,笑眯眯看着沈趁道:“这位姑娘,可以随我一同回医馆抓药了。”
沈趁:……她跑来跑去,此刻只想喝口热茶。
谢灼主动上前:“交予我便好,我与你同去。”
相执面不改色地收回方子,依旧是看着沈趁:“这位姑娘看着甚至稳重,不如还是这位姑娘去吧。”
谢灼皱起眉——我看着还不如沈趁稳重?
相执不理会他什么表情,说完看向丛磊,两人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丛磊自然无法拒绝他的暗示,只得开口。
“阿影,你随这位公子去抓药吧。”
“阿影”二字一出,相执心头一直隐隐绷着的线收紧,眸中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他紧抿着唇,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捏得药方都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