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风波并未为人所知,许纲也日日躲藏,总算是等来了花车游行的这一天,他才好好拾掇了,敢出门见人。
此次花车游行比起从前也有不同——
沈趁和丛磊三人早就受封,一个三品京城禁军统领,一个从一品扶阙将军,一个四品御内禁军统领,官职颇高。
当时因国库空虚暂时搁置,如今春闱科考结束,文武状元都榜上有名,便随着他们一起游行。
一早沈趁便穿戴整齐了,随丛磊去找谢灼。
两个月没出门的谢灼也是大变样——以前这人轻佻活泼,少年稚气未脱,一身绯色官袍愣是看上去像个偷穿衣服的少年。
然而经过这一番打击,他也慢慢走出来些,虽不像月前那般死气沉沉,却也不似从前一般活跃。
更兼他日日在校场习武,面色比先前暗上几分,从白面书生变成了小麦色的武夫。
身材也魁梧不少,带着淡淡的青色胡茬,看上去和丛磊都差不多年纪了。
三人一见面,沈趁便有些不满,硬叫人把胡须剃了,这才顺眼些,皱眉道:
“是她负了你,大丈夫顶天立地,何必因为一段不合时宜的露水姻缘一蹶不振?”
从二人认识开始,沈趁还是第一次对谢灼说这样责怪的话。
谢灼心有所悟,更兼怎么说也过去两个多月了,到底还是放下些,便露出点笑道:
“大丈夫也有儿女情长,待日子久了总会好些,你着什么急。”
他的声音也是粗犷的,好像忽然间变得更有男人的粗野味道,沈趁想着这也不算是坏事,便没再多言。
丛磊心中不忍,拍拍谢灼的肩,想要安慰,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道:
“莫心焦,如今你我三人皆是无家之人,同样处境何必郁郁寡欢。”
这一句不像安慰的安慰顿时把沈趁逗笑了,顺势玩笑道:
“丛叔不是有一个心心念念的‘绢帕之交’?和我们可不是一个处境哦~”
丛磊一脸茫然:“浸影说的什么?重言?”
谢灼也想起之前丛磊天天举着一块破布出神,后来和沈趁都高度怀疑是赵小蝶家的抹布一角的事,也忍不住有了点笑意。
“浸影说丛叔你,举着小蝶姐的衣角每每睹物思人。”
“哦!谢重言你太直白了!”沈趁带着起哄的心思一边逗丛磊,一边调动谢灼的情绪。
“你这样说,丛叔一会儿要害羞地把大刀抽出来乱砍!”
被说破,丛磊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怒气掩饰道:
“你们两个家伙,平日里嘴没个把门!如此过街过市之地,把人家未出阁的女子高谈阔论,岂非坏人家名声?!”
沈趁仗着自己是丛磊多年的小主子,愈说起羞人的话:
“丛叔既然如此担心,不如就负了责任,男子汉大丈夫,为朝思暮想的女人负责有何不可啊~”
丛磊急了,看看四周谢灼的府兵们强忍笑意,更没地缝钻了,欻拉把大刀抽出来威胁:
“沈浸影!你再胡说!”
沈趁作势欲跑,便走便喊:
“纵使我胡说是真,丛叔脸红可做不得假!谢重言!你不是丹青最好,快将丛叔画下来,咱们给小蝶姐送去!”
丛磊这才算是按不住了,把刀一扔就去抓沈趁。
“小姐!不得胡言了!”
两人围着亭子边追边说,谢灼倒是站在一旁成了平日里沈趁的样子——勾着唇角看着二人吵闹。
他意识到的一瞬间忽然有些感动——沈趁从来矜持自重,断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形象地跑闹,今日如此,多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逗他开心。
丛叔亦是如此,老成持重,又怎会陪着沈趁胡闹,这二人不过都是为了哄他高兴些。
想通此节之时,谢灼眼眶已是满含热泪——
他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原以为遇到一生挚爱却是一场空。
他一蹶不振,整日和自己过不去,嫌自己无能。
可现在在他院子里跑闹逗他开心的二人,皆算得上功成名就,地位颇高,却为了让他开心些便如此跳脱。
再想这么多年的厚待之恩,沈夫人对自己更是视如己出,自己何必陷在情绪里叫众人担心?
想着想着,谢灼反而放声大笑起来,马上回屋取了纸笔,开始作画。
他虽平日里跳闹不歇,但是有一点叫沈趁佩服——丹青最好,画什么像什么,画得极快不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丛磊被他大笑吸引注意,转头又见这人拿了笔墨丹青出来作画,顿时真的失了方寸。
“谢重言!你也要跟着她作弄我?”
谢灼放声一笑:“丛叔!小蝶姐温婉贤良,真乃好男儿当娶之人,你既心悦于她何不言明?也叫我和小趁多一个婶婶啊!”
他也是打趣,岂料丛磊愣了一会儿,泄气一般回来坐在石凳上,垂着头红着脸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