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吟游诗人并不精研魔法或者神术,但是他们大多见多识广、学识博杂,许些时候会用一些不那么正经,甚至似是而非的方法解决难题。
瑚藻也不例外,她喋喋不休的向少女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那位暗银主教释放‘驱逐术’用的是谕令,而非亲手施展,不但是为了节省吟唱时间,神术效力也可能更强。”
将神术封存在帛缎中的谕令,对应到魔法中便是卷轴,不过卷轴的制作者都是魔法师,谕令的制作者不一定是本位面的神职人员,还有一些是神只和异位面领主,所以个别特殊谕令的力量上限可能达到凡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我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魔法师,那就只能从神力的根源上来解决。”瑚藻指着众多抓紧绳索的民兵,那根长绳在街垒后越接越长,“把这上千人的信仰汇聚起来,要让大家的意志集中到一个目标上。”
阿洛缇从接触魔法开始,习惯了通过严格的训练和学习来累积凡的魔力,宗教就变成了愈陌生的领域,魔法师常有基于自身力量而产生的自信,现在她也有了这个趋势,不再向精灵诸神祷告。
出于纯粹的学术或者战争需求,也有魔法师会针对神灵进行研究,可那种高深的课题不是阿洛缇有资格参与的。
所幸她还保留着童年时期对乡村宗教生活的回忆,马上理解了吟游诗人的意图:如要对抗命运女神的神力,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引来其他神灵的力量,或者将自己的信仰暂时献给仇龙。
少女爬到一道街垒上面,站在高处,黑檀手杖的宝石出闪亮的白芒,她像挥舞火把似的挥舞着手杖。
“请大家听我说,如今到了‘大盗’先生最需要我们的时刻,地底精灵们的女神想把他赶走,我们要把力量借给他,帮他打败敌人!”
阿洛缇在市民中有着出众的号召力,她的喊话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民兵们不但纷纷开口响应,还有人不断的把少女的话传到后方,让离得远的市民也能听清。
“永歌小姐,我们该怎么做?”
“永歌小姐,你一定是有办法的,请告诉我们!”
“我需要大家用尽全力来拽这根绳子,不单单要使出身体的力气,还得用上你们的心,你们要在心里想着把‘大盗’先生拉到面前来,也可以在心里向诸神祈祷,总之把自己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到这一件事上!”
虔诚且专注的祷告,长久的耐心,这些都是沟通神灵请求赐予神力的基础条件,资深的神职人员能在各种情景下熟练的运用神力,然而凡人的心灵维持一定时间的虔诚专注都很难。
阿洛缇有过学习冥想的经历,知晓许多人的身体在无所事事时,越想着清除杂念,心思越难以集中,各种思绪此起彼伏,如果让他们手上有件事情做,摆出认真的态度,精神反倒容易变得专注。
民兵们按照要求井然有序地拽起绳索,少女在人群的最前方,她心里想着帮仇龙挣脱“驱逐术”的同时,亦在仔细观察瑚藻的方法是否奏效。
“镰月”构装的机械躯干微微的颤动着,并出了吱咯吱咯的金属扭曲声,仿佛随时会炸成一地的零件,这是仇龙竭力抗拒的结果,神术的要目标是他的灵体,其次便是灵体磁场影响下的一层层构造体装甲。
从驱动核心到外层护具,犹如保护着螺肉的螺壳,他要么被神力从壳里拖出来,要么连带着螺壳一起被送回无尽的黑暗中。
阿洛缇和瑚藻调动市民的过程,仇龙都探知到了,他的感官尚未被封闭,先前扎泽与几个民兵使劲拽动绳索时,“镰月”构装没有感受到任何外力的存在,他希望新的办法真的有用。
“大家留神口号,一齐用力!”
黑夜中铁匠嗓音粗犷且清晰,他一喊一动,民兵们即刻跟上。
长长的绳索猛地绷直,阿洛缇心头一震,好似听见巨人在拨动琴弦,上升中“镰月”构装突然滞在半空,在头盔顶端触及到银色光圈内的黑暗时堪堪停住。
“驱逐术”暂时被中止了!
此刻仇龙的感觉很微妙,他依旧无法察觉来自绳索的拉力,可市民们的行为着实减轻了世界对他的排斥,也让他对古德思的力量规则有所明悟。
“驱逐术”制造了空间门,令环境释放出斥力,意图将仇龙从这个类似虫洞的门户挤出去,好比人体的免疫系统,通过喷嚏、咳嗽、呕吐等方式把体内疑似病毒的外物排出体表。
仇龙对于古德思世界而言,即是不安定的外来异客,阿洛缇的召唤仪式算是个低级的身份认证,现在暗银主教的“驱逐术”以一种更高级的权限,覆盖了少女的认证,引来该位面本有的免疫机制抹除仇龙。
市民们的精神支持,不像是地球位面偶尔被当做调侃的虚假支持,这时转化成了切实的助益,他们是古德思的原住民,他们向仇龙表现出的需要和认可,则代表着该位面对仇龙的部分接纳。
仇龙听瑚藻说要聚集大家的信仰时,他没能像少女那样领会到其背后目的,可感受到市民们奉献的那股力量,他的概念里有个来自故国词汇很适用。
愿力,众人的意愿之力。
在个体实力差距悬殊的异界,仇龙对数量巨大但力量微渺的普通平民并没有抱太大期待,和平时期市民们能帮他敲敲边鼓以壮声势,但残酷的战争中,这群弱小的生命几乎等同于消耗品。
直到他面临被神术逐出异界的危险,仇龙才现凡人的信念有如此神奇的用途。
好比他贴着光滑的峭壁跌落,空有一身的蛮劲却无法抓牢山石,终止下跌,而市民们的意愿则提供了一个可以攀爬的突出部,成为了仇龙克服“驱逐术”的着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