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李恐一直没有插话,毕竟他是外人。
只不过,看着这一大家子都有些乱了分寸,他倒是好奇了起来。
若是王员外不同意这门婚事,大可一推了之。
说起来,这西门庆虽然名声不好,但西门家的地位与王家相仿。
说是乡坤,不过是抬举了,顶多算是乡下土财主罢了。
再说,王家少爷可是秀才呢。
难不成,那西门庆还敢上门抢婚不成?
“不错,正是那贼子!”
王建点了点头。
“对方区区一个乡下恶霸,值得你们这样惧怕?”
李恐还是有些想不通,好奇的问道。
“你懂什么,那西门家与本任县令相勾结,若是要对付我王家,不要太简单!”
王建皱了皱眉,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你没听说过?”
“哦?清河县令敢对王家动手?我不信!”
李恐闻言,摇了摇头道。
对方的话,他当然听说过。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话的意思是指县、州的长官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可以使人家破人亡。
在古代的华夏,老百姓并不怕皇帝,也不怕宰相,三公九卿、六部尚书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 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因为他们不属于基层管理人员。
底层老百姓,最怕的是当地的府尹、知县、县丞、保长,甚至是里正、某某员外,某某大善人。
这些人,才是地方上真正断是非决生死的相公老爷。
他们才是金口玉言,要灭谁的门就灭谁的门,要破谁的家就破谁的家。
中央政府是大唐、大周还是大宋都无所谓,皇帝是尧舜、汤武还是桀纣都没关系,宰相是周公还是秦桧也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基层是谁?
和村民们息息相关的相公老爷们又是谁?
古时候,地域辽阔,通信全靠人力传送,效率低下。
哪怕下了委任令、安排了地方官,但从中央到地方,说不定得跑半个月。
等到人真的到了,也未必是那个人;
就算是那个人,也未必能够执行上面的政策。
所以,中央朝廷主要是把持大方向,不可能事无巨细,管到每一个地方的所有细节。
所以,数千年来的华夏虽然都号称中央集权国家,但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对地方如臂使指。
时代的大浪潮下,依然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与中央朝廷博弈、对抗、妥协,这就是地方士绅。
他们是‘乡贤’,也是‘地主’,还可以叫‘相公’。
不要小看这些人,这些人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地主,要么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要么是世代地方大家族的族长话事人。
在当地,他们拥有人脉、资源和力量,同村同姓几百上千号人,都听他的,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他们甚至不需要中央的册封,就能获得权力,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方豪强。
他们的势力,强大到地方政府,县官县丞保长里正,都得靠他们养着。
他们不但有里子,还有面子,同村同族的人,往往受惠于他们,对他们也是歌功颂德,口呼“大善人”。
这些人把握了真正的权力,有了权力,没有监管和制约,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他们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是常事,他们草菅人命欺压乡里,也是常事。
这并不矛盾,因为他们剥削压榨越狠,越无法无天,老百姓越怕他们,更多的地痞流氓就会加入他们成为打手,他们获利就更多,地方县官也会从中收益,成为他们的护身符。
这种势力,这就是常说的土豪劣绅了。
常言说的‘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说的就是这种事情。
他们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因为山高皇帝远啊,钦差大臣即便带着天子宝剑赶过来,也得好几天。
就算来了,也有很多手段可以对付。
毕竟钦差也是人,也要留着命回去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