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与穆念慈走在最后,自是没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林侍女,嘴角则是微微泛出一丝弧度。
诚然,林侍女也是跟随林朝英,行走过江湖的,她如何不知,似他这般身手,对自己很是尊重,观其言行,便知其人,倒是让她对顾朝辞,多出那么一丝好感。
几人进了古墓后,一片漆黑,顾朝辞只觉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过了片刻,眼前这才忽然一亮,原来到了古墓内部。
在昏暗的烛光下,顾朝辞这才发觉这古墓内,的确是别有洞天,四通八达不说,周遭分支中,又有不少密室,寻常人即便侥幸潜入进来,也会因不熟古墓内部道路,而被困死其中。顾朝辞与穆念慈,紧紧跟在她后面。不敢落后半步。
林侍女又弯弯曲曲的东绕西回,走了半晌,推开一道沉重的石门,从怀中取出火折打着了火,点燃石桌上的两盏油灯。
只见空空旷旷的一座大厅上,并列放着五具石棺。
顾朝辞凝神细看,见一具石棺棺盖已密密盖着,另外四具的棺盖却只推上一半。
林侍女指着,右边那具被盖上棺盖的石棺道:“小姐便睡在这里,王重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顾朝辞上前几步,在棺前行了几个祭礼。又看向林侍女道:“林大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都是王真人,让我转述之言,并无我自己意思。你切不可因此,而生我气!毕竟我只是一个传话之人哪!”
林侍女微一颔首,孙婆婆抱着小龙女,则是一脸好奇,看着顾朝辞。
顾朝辞定了定神,将心内腹稿回思一遍,觉得并无不妥之处,当即沉声道:“英妹,此时的我,已然到了弥留之际,就要来找你了。也不知现在的你,还爱不爱我、恨不恨我?
唉,不管如何,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纵使恨我,也是我王重阳对你不起。
();() 你秀外慧中,更是一代武学奇才,我王重阳也不妄自菲薄,也非庸人。你我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
可我先前尚因专心起义抗金大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但义师毁败、枯居古墓。
你前来相慰于我,柔情高义,感人实深,其时已无好事不谐之理。但仍落得情天长恨,一个出家为道,一个在石墓中郁郁而终。
可你我之间,既无第三者,引起情海波澜,亦无亲友之间的仇怨纠葛。
此中原由,你我传人均不知其解,我那几位不成器的弟子,还以为他们的恩师,能够挥剑斩情丝,这是身具大毅力大信念的英雄豪杰。
你的门人弟子,肯定时常骂我王重阳是个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之徒!
唉,但他们都不懂啊!
不过,他们不懂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你我二人,才智旷古绝今,当时亦难以解说自明,惟有归之于“无缘”二字,又遑论他人?
可你如今过世,已近二十年,我全真教蒸蒸日上,夺了少林寺数百年的名头,号称“天下武学正宗”,而我自己,也在华山绝顶,比武论剑,一举压服诸位绝顶高手,而得“天下第一”之美名。
我那时就想,倘若英妹今日尚在,岂能让我王重阳专美于前?思之令我虽有遗憾,但也有几分庆幸。
听了这话,你是不是又生出打我之心了?你都没了,我还能生出庆幸之心,岂非真的狼心狗肺,不通情理?
我虽然出家,遍通儒释道三教精义,时常告诫弟子,容让自克、虚怀养晦之道。弟子们都以为,我如此谦抑,乃是一派宗师风范!
但他们哪里知晓,我谦虚,都是因为你。我的心里,从未忘却过你,时常思之,想你想的苦了,我就偷偷进古墓来,避过林丫头与小孙,在你棺前,掩声痛哭一场。
今日,我要死了,道家讲究羽化升仙,可我心里都不曾忘过你,又如何可以成仙?
可我不后悔,想比成仙做祖,我宁愿下辈子还做一个人,仍然可以遇见你!”
说到这顾朝辞顿了顿,轻轻一笑道:“英妹,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口是心非,故意哄你开心。
还跟我撇嘴,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也不要竖起你的眉毛,做出一副发怒的神态。
因为时至今日,我早已想通一切,你我之间所谓无缘,系“果”而非“因”。
想你我二人武功既高,普天之下,皆无抗手,自然自负益甚。可我们谈论武学时,那争竞之心,也随伴而生,始终互不相让。可两人相较,终究是你稍胜一筹。
你是女子,不肯让我,实乃人之常情。
而我王重阳,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时常作祟,始终不甘屈居女子之下。哪怕是你,我深爱的英妹。每当对你情苗渐茁、稍有情意,我便强自抑制。
你后来创出了,克制全真武功的《玉女心经》,而我还不甘服输,但十几年来,却不能组成一套包罗内外的奇功将你打败。
直到后来“华山论剑”时,我夺得武学奇书《九阴真经》,为了打赢你,便违背誓言,看了这本奇书,将其要旨刻在墓中,破解了你的《玉女心经》。
呵呵,何其可笑啊,《玉女心经》为你自创,而我王重阳枉负天下第一之名,却要依傍前人遗书,相较之下,仍是逊你一筹。
但我那时只想着,能胜你就好,还大言不惭的,在墓中留下了“玉女心经,欲胜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的可笑言语。
就是想让你的门人弟子知道,我王重阳,不是英妹你,所能胜的了的!
而今我又依据《九阴真经》,创出了一门《九阳真经》,也想要压倒,那位天纵奇才的武学大宗师黄裳。
但或许是我太过好胜,而今大限将至,无力回天,此时的我才明白,我纵能胜过古今任何高手,终究胜不得老天爷!
我王重阳短短五十八载,抗金、创教、夺名、立威,横压当世,成就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