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月压根没注意到屋里的人在说什么,随手拿了一个木盆把豆腐拿出来,把空篮子放在竹架上。
她在桌边坐下来,表情凝重,皱着眉头道:“鸣曦,我正要去找你,正好你在家,省得我跑一趟了。小竹,你也坐。”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生了什么,紧张地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娘。
俩人刚刚坐好,宴宴倒了一碗水给胡秋月,顺势在白竹身边坐下。
几个人不知道生了啥事,心里忐忑不安,望着胡秋月大气都不敢出。
胡秋月喝了一口水,放松了面部表情,微微喘息着道:“我刚刚去买豆腐,路上遇到了村长娘子,她说周德福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出。赌场的人堵在他家要跺他的手呢!”
白竹心一跳,脱口而出道:“哎呀,手剁了怎么办啊?饭都吃不了!”
张鸣曦“嗤”了一声,冷声道:“活该!一辈子好赌!好好一份家业被他赌完了,还死不悔改!”
胡秋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死不足惜,只可怜他娘子和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呢?还有个病歪歪的老娘!”
周德福祖上做过大官,颇有几分家产,置办了很多良田肥地,一代代的积累下来,本应该家产丰厚。
谁知周德福的老子是个不成器的,爱嫖爱抽,经常出入青楼,年纪大了之后更是住在青楼里,家都不回,一只大烟枪烧掉了一大半的祖业。
最后染上了脏病,抬回来就死了。
他娘子想着这个老烟鬼死了,家里总算解脱了,守着剩下的十几亩良田,一个大宅子,慢慢把周德福养大,以为能有点盼头。
谁知,周德福比他老子还不如。
他倒是不嫖不抽,但好赌。
成亲生了两个孩子后,原形毕露,好赌成性,整天待在赌坊里,家都不回。
家里值钱的东西卖光了,剩下的良田也一亩亩地卖了做了赌资。
“我和村长娘子过去看的时候,他娘和他媳妇带着两个孩子都在那里哭呢!老的老,小的小,看着都惨!”胡秋月心善,见了别人家的惨事,忍不住流下了几滴同情泪。
“那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让人剁手吗?”宴宴也不嬉闹了,同情地问道。
“他哪里会舍得让人剁手?跪在他娘和媳妇面前痛哭流涕,誓悔改,求她们救他呢!”胡秋月啐了一口。
“狗改不了吃屎,他自己一个汉子,管不住自己那双臭手,家里诸事不管,天天跑去赌,现在欠下一屁股债,让两个娘们拿什么救他?还不如让人把手剁了,看他还怎么去赌!”
张鸣曦很看不起这样的男人,说得毫不留情。
“当娘的总是心软,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让人剁手呢?现在正托村长帮他卖田呢!”胡秋月望着张鸣曦,慢慢地说。
“鸣曦,你看……”胡秋月犹豫了一下,望着张鸣曦试探地道。
“买!娘,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他要卖几亩田,多少钱一亩?”张鸣曦不等胡秋月说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口打断她,斩钉截铁地道。
白竹听到他说“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买什么,心头一跳,傻傻的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感觉到他的注视,才想起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低头望着他,柔声笑道:“周德福家的几亩田我知道的,在河边,是肥田,浇水也方便。我想买下来,你的意见呢?”
意见?什么叫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什么都不懂的!
张鸣曦说得这么详细,语气这么温和,是怕他不同意吗?
白竹羞红了脸,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征求意见,他觉得自己是大人了,需要被人征求意见了,能在家事上说得上话了,不由得一阵激动。
他庄重地坐直了身子,挺了挺小胸脯,红着一张小黑脸,严肃地道:“我的意见是……,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都听你的!”
张鸣曦见白竹鹦鹉学舌似的,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的意见,小孩子装大人样,真是可爱得紧,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他的脸。
手刚刚一动,看见胡秋月正一脸殷切的望着他。
他缩回手,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尴尬地笑道:“娘,我和竹子的意见你都听见了。机会难得,我俩都同意买下周德福家的田。现在就是要问清楚,他家一共要卖几亩,多少钱?还有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手上的钱够不够?”
胡秋月点头道:“我猜想你就是要买。听到这个消息就赶快回家找你。他家这次想卖四亩良田。正如你所言,河边的,位置不错。田是连在一起的,他要五两银子一亩,四亩田一共二十两银子。如果谁家一起买了去,就便宜一两银子。”
“十九两银子,不贵!”张鸣曦听说还能便宜一两,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就下了决心。
他们迅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银子。
之前给张青山治病,这次给张鸣曦娶亲,他家一共欠了四十两银子。
这段时间,卖咸菜,卖卤猪头猪脚,卖菌子,挣了一些钱,还了三两银子,还欠三十七两。
这次张鸣曦给了胡秋月四十两银子,本来够还债的,如果要买田,还债的钱就不够了,还得继续过着欠债的日子。
“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本来也是准备攒着买田的。我拿出来给你,凑着把田先买了。”张鸣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算着还差多少钱,他手上还有一两碎银,但不能全部拿出来,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胡秋月手上也有一点钱,大概一两多,是用作家庭开支的,也不能用。
“买了田,还债的钱还差十一两银子。把欠其他人家的全部还了,就欠着姐夫和三叔家的,后面再还。过阵子,等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我再去……”
他本来想说,等活计忙完了,再跟姐夫去走一次货,挣钱还债,突然就想起昨晚白竹梦呓说的那句“你不在家,我好想你!”,一时就说不下去了。